“杨郡主就给她提醒,说了一些可能。
“陆郡主便不耐烦了,很暴躁地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想再提了,你也再不要问我这种话了。说实话,就算是裴郡主给我们的哥哥昭雪,对于我和父亲来说,也只是再一次被撕扯开伤口,难受。我现在想放下那些事,只想父亲能过得舒心一些,代替哥哥尽孝。不论如何,哥哥已经不在了,做再多都没用了,活着的人总还得活下去。
“杨郡主也生气了,说人的确是不在了,可难道能为这个就不查明真相了?参与害他们的人是找出来不少了,可那些人里真的包括始作俑者么?如果他们的死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又该怎么说?如果不是为这个,裴郡主又何必做这么多?
“陆郡主说那往后你查你的,我过我的日子,少来烦我。
“杨郡主说没想到你是这么没出息的东西,老死不相往来都成。
“唉……这哪儿是争执啊,简直是翻脸了吧?”
“原来是这样。”裴行昭释然,又道,“你和你哥哥商量着分出几个人,轮班去盯陆家的梢。死马当活马医的事儿,不定要多久,你们两个闲得慌了就替弟兄们盯一下,不能耽误了别的差事。”
“好。”
裴行昭歇下之后,回想着陆雁临对杨攸说的话。
心性不同,与至亲的情分不同,她绝对不能说陆雁临说的不在理,陆家父女也是有理由回避谈及那个已经含冤消亡的至亲。人面对殇痛的反应本就不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韩琳隔三差五地来一趟寿康宫,把陆家那边的情形告诉裴行昭。她慢慢有了点儿扫兴的意思,因为全无收获:
陆雁临的父亲深居简出,平时一概闭门谢客,或是在书房看书、与自己博弈,或是在小花园里侍弄花花草草,全是这种瞧久了让人打瞌睡的消遣。
陆雁临每隔三两日就逮住难得有空的许彻,一起到酒楼用饭,或是送给许彻一看就喜欢的礼物。其他的日子,便在宫里当值,回到府里就和父亲一起吃饭,说笑一阵,回房倒头就睡,送到府里的帖子不少,从不应付。
裴行昭却又听出了些不对:如果是有心放下过去的一些事,为何要闭门谢客呢?这种情形对陆雁临的父亲有什么好处?既然想让父亲早些走出丧子之痛,就该制造机会让他添几个常来常往的友人才是。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
这段日子,林策已经对内务府的事情上手,几乎每日都能腾出小半个时辰到清凉殿,和裴行昭说说话。
一次阿蛮故意逗林策,问她为什么这么闲,她便很有理地说,不是太后娘娘说的,要我得空就来坐坐么?我可不敢抗旨。
裴行昭是没法儿反感这个女孩子的,说一声由衷的欣赏也不为过,自然而然地就熟不拘礼了。
这日林策过来,裴行昭搁下手头的事,和她去了书房,相对摆上一局棋。
裴行昭一面下棋一面喝茶。
林策一面下棋一面吃红彤彤的大苹果,也不让宫人切成小块,直接拿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吃,津津有味的。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裴行昭失笑,“饿了?”
林策笑眯眯的,“我爱吃这种脆甜的苹果,家里的都是面乎乎的,不好吃。”
裴行昭哈哈一乐,吩咐李江海:“去瞧瞧还有多少苹果,全送到林郡主府上去。”
“嗳。”李江海笑呵呵地去了。
“你这个小讨债鬼,隔三两日就把这儿的东西倒腾出去一些。”
林策笑道:“什么‘小’讨债鬼,我再过俩月就十九了。”
“是么?没瞧出来。”
“我当您是夸我了。”
正说笑着,阿妩匆匆进门来,“太后娘娘,康郡王出事了,被人刺杀在了府中的密室,下人刚发现。”
“什么?”裴行昭和林策异口同声。
“康郡王,死了。”
裴行昭蹙了蹙眉,立刻道:“着锦衣卫协助刑部彻查此案。”
“是。”阿妩匆匆出门去。
“杀康郡王有什么用?”林策喃喃地道,“是谁杀了他?目的是杀他,还是要把我拉下水?我是不是早就被人盯上了?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裴行昭很想说,还真背不住,实际说出口的却是:“别胡思乱想。”
“怎么能不想呢?”林策拿着大苹果站起来,“我得回去了,仔细琢磨琢磨,过两日再来叨扰您。”
“嗯。”
掌灯时分,裴行昭还留在清凉殿批折子,陆雁临来了,双眼亮闪闪的。
“什么事?”裴行昭和声问道。
“康郡王的案子,您能不能让我也协助查案?”
“你又没查过案子,毫无经验就是添乱。”
“可我知道您当初是怎么查案、翻案的,比许彻知道的还详尽,有些招数,都是刑部和许彻想不到的。我要是表现出色,就能进锦衣卫了,对不对?”
“我倒把这一茬忘了。”裴行昭似笑非笑地凝了她一眼,“你到底是想借这案子进锦衣卫,还是已经知道这案子的嫌犯?”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您怎么会这么问?”陆雁临回道, “我不知道什么嫌犯啊,只觉得这案子很是蹊跷, 仍旧想到锦衣卫当差倒是真的。”
“既然没有怀疑的人, 所谓协助就是添乱。”裴行昭道,“我当初查案翻案是认定了一些疑点与嫌犯,不然成不了事。”
“可是您查案翻案的章程, 我都深谙于心……”
“那和纸上谈兵有什么区别?康郡王的死,和当初的案子有何相似之处?”裴行昭凝着陆雁临, “在朝堂上夸夸其谈到了两军阵前一无是处的人多了,那种人能将兵法倒背如流, 有什么用?”
“但我认为我能胜任查案的事,您就让我试试吧。”陆雁临目光恳切, 带着点儿哀求的意思。
“说半天全是废话。”裴行昭道,“你对差事的态度颠三倒四的, 到如今坚持要去锦衣卫, 到底是什么缘故?金吾卫的上峰同僚排挤你?有人说你闲话给你使绊子?”
“没有。先前想的简单,以为是十二卫之一,总会与锦衣卫有些共通之处, 当差后才觉着实在无趣。”
“杨攸在骁骑卫就干得有模有样的,怎么就你这么多事儿?你当官场是任你挑挑拣拣的菜市场?”
陆雁临沮丧地垂下头。
“说来说去, 你还是没说,为何要去锦衣卫?想通过锦衣卫掌握全部官员的动向?”
“啊?”陆雁临惊讶地抬起头,“没有,我怎么敢。”
“不是全部,是某一个或几个?说句到家的话, 要是那样, 你自己派人盯着就是了, 总不至于连那点儿人手都没有。”
陆雁临又缓缓地垂下头,“对差事,谁心里都会有个念想,我就是想做锦衣卫。哥哥在世的时候曾说过,要是不在沙场报国,最心仪的差事便是锦衣卫。”
裴行昭望着她的目光变得幽深、玩味,“就算是那样,也要看是不是那块料。锦衣卫是见官大一级的差事,在外威风八面,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可是你与杨攸相较而言,她比你更适合到锦衣卫当差,你要是过去,是不是也要把她调过去?”
陆雁临听出了点儿别的意味,“那您的意思是不是,自一开始就不大认同我的心思?”
裴行昭道:“当那种差事,需要时时刻刻把握好分寸,把握好当权者的心思,被过于信任不是好事,终究可能死在下一位帝王手里;不被信任更不是好事,当下的每时每日就是在刀尖上行走。我反复斟酌过了,此事不可行,你不妨歇了这心思。”
这些都是以往思虑过的,现在么,已有不同。
“我……”陆雁临缓缓跪倒在地,“我要说一些引得您不快的话了。”
“说来听听。”
“我哥哥和杨楚成的案子,我觉得还有没查清的事,想到锦衣卫当差,便是想借锦衣卫之力,尝试能否发现端倪。”
裴行昭不由得想起了韩琳对自己复述的杨攸的话,唇角一牵,“原来你还有这心思,以往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您不论是否身在宫里,有些事、有些话,我觉得都没必要跟您说,说了也不过是惹您不快。”
“要发现什么端倪?难不成怀疑我是害得你哥哥和杨楚成入狱枉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怎么可能呢?要是那样,您又何必翻案昭雪,何必提携我和杨攸到如今。”
“那你倒是说啊,要发现什么端倪?到底是什么没查清的事,能让你不想对我宣之于口?”裴行昭蹙了蹙眉,“现在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那件案子的诱因,我思来想去,觉得两位兄长被构陷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陆雁临轻声道,“说来真是惭愧至极,这还是一次与杨攸起了争执的时候,她提起的。
“当时我不认同,想着要是那样,您早就着手查了,也跟我们言明了。
“后来再想,便觉得您可能从一开始就有这心思,但是不便与我们说,因为反过来想,我们本身就是有嫌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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