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用人才是大事,中宫有主亦是大事,朕只能勉强郡主屈就。【看小说加630809116】
“今日,是郡主以官员身份最后一次现身朝堂。
“念及官场缺失,朕憾之;念及六宫有主,朕悦之。”
郡主以官员身份最后一次现身朝堂——这话说的可真妙。
先帝给了裴行昭无上的恩宠荣耀,这本无可厚非,可他有没有为她晋阳考虑过分毫?他有没有想过,她已经把他的继后得罪得不轻?
她去质问过。
可他怎么说的?
“你与行昭,皆是识大体顾大局,政见不同,遇大事的主张谋略不同,可以相互制衡,大多可以各退一步,最终受益的是军民。
“这就够了,这就是朕大张旗鼓迎娶行昭的因由。
“你能理解,便罢了,不能理解,只管与行昭斗法。她斗不过你,便是朕高看了她,认了;她若是斗得过你,便是天命所向、人心所向,更是朕之所向,你最好及时向她低头,与她同心协力。”
这绝对是人话,每一字每一句,晋阳都听得懂,可这是一个父亲该对女儿说的话?
没错,她没送先帝的梓宫到皇陵,而且是故意的。她没在他灵前数落抱怨就不错了,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晋阳闭了闭眼,止步转身回望。
花雨缤纷的树林边,一袭玄衣的女子静立,遗世独立之姿,神色淡然悠远。
裴行昭望着宫中的景致,心里想的却是北地的天高地阔,江浙的山柔水美。
那些地方,她曾立志长久停留。
最终却来了宫里,不出意外的话,再也不能离开。倘若能够实现抱负,也值得,反之,这深宫便是禁锢她的藩篱。
裴行昭再凝望花树林片刻,转身走到晋阳身边,一面走,一面和声道:“晚间为你接风洗尘,热闹热闹,你也见见皇室的熟人。”
“行啊。”晋阳道,“原本打算回来跟你下几盘儿棋,今日是不能够了,没那个心气儿。”
下棋需得心静,晋阳被昨夜的事一搅和,怎么也要缓几天。裴行昭笑道:“我随你,随时恭候。”
“裴郡主都不肯输给我,裴太后恐怕会让我输得很难看,何时比试,手下留情。”
“你可以不比。”
“……换个人,怎么也要谦辞一番,你也忒狂了些。”
“狂得起。”裴行昭笑。
“我总算知道,太皇太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了。”晋阳又气又笑。
裴行昭道:“她本可以与我相安无事,偏生被人惯出了唯我独尊的毛病,又过于看低我,要不是办丧事太费钱,气死也就罢了。”
晋阳斜睇着她,无语了一阵,岔开话题,“你这一阵,日子也不安生吧?娘家那本儿烂帐,理出头绪没有?”
“随他们去,横竖他们就是犯了诛九族的罪,也连累不到我头上。”
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话,都别想气到裴行昭。晋阳服气了,摆摆手,“跟你待着就是活受罪,你回宫吧。”
裴行昭笑得现出整洁的小白牙,“那成,我回了。”
当晚,宫中设了家宴,为晋阳接风洗尘。
太皇太后没露面,病了,两位太医侍候着。
出席的是裴行昭、帝后、嫔妃和诸位亲王、亲王妃。
上一次的宴席间,楚王还有妻子在侧,今日却和燕王一样耍单儿了。
燕王笑微微地端着酒杯,坐到楚王身侧。大家都以为他去幸灾乐祸了,却不想,两人相谈甚欢,时不时低语几句。
皇帝听说了太后赏赐楚王名画的事,便猜出了她的心思,喝酒说话时便会带上楚王和一边的燕王,表露维护之意。他是孤家寡人,在宗室中,人缘儿能好一些就好一些。
楚王非常领情,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
别人瞧着,先前的轻慢不屑渐渐收敛起来。
燕王瞧这排场不够大,便知太后与长公主比试棋艺的事情要延期,还是跟晋阳提了一嘴。
晋阳笑道:“赶路回来,甚是乏累,过些日子再说吧。到时候,一定先知会你。”
“那成,我就等着大饱眼福了。”
别人不免凑趣地说起太后和长公主以前比试的盛况,皇帝趁这工夫,跟裴行昭说了说崔敬妃的事,“傍晚已经处置了,朕是想着,她是如何都留不得的,便没请示,请示也是为难您。”
裴行昭颔首,“皇上有心了,这种事,和皇后商量着办就行,不用知会哀家。”
皇帝见她丝毫不在乎敬妃居心叵测,更没有半分迁怒他和皇后治下不严的意思,心里很是感激,转而说起比试棋艺的事:“过段日子,办一场像模像样的宫宴,到时候,朕也开开眼界。”
裴行昭微笑,“行啊。”见皇后独坐着,便招了招手。
皇后立刻笑盈盈地端着酒杯走过来,“儿臣也正想跟您说说话呢。”
裴行昭在身边加了把椅子,让皇后坐下说话。
皇后先敬了杯酒,随后说起后宫一些事,请裴行昭帮自己拿主意。
皇帝对这些一知半解,却也愿意听听,他总得知道,皇后平时都是用什么事耽搁自己母后的工夫的。
起先听着事情很是琐碎,有些不悦,想训斥皇后几句,但见裴行昭对皇后有着非同寻常的耐心,便不敢吱声了。
如果他有这份耐心,现在也不用害得母后费神,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儿可不能干。
晋阳与人说笑间,不时瞥一眼太后与帝后那边。
那情形,可谓其乐融融,名义上的儿子媳妇,对那位过于年轻的继母的尊敬顺从是在骨子里。
以裴行昭的年岁,气势但凡稍稍弱一些,这情形便是荒诞可笑,但她就是有那份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气势,仿若仙子,注定是被人膜拜的,看起来便很是自然。
晋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闪过冷芒。今日且纵着你裴行昭飞扬得意,过几日,便轮到你焦头烂额了。
作者有话说:
比心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宫宴曲终人散后,裴行昭回了寿康宫。晋阳向帝后道辞之前,说了自己暂居别院的事。
皇帝问道:“你以前的府邸,作何打算?”
晋阳照实道:“打算慢慢地重建起来。”
皇帝想了想,“烧死过人的地方,不吉利,顺天府结案之后,便将那块地分给百姓种田,你真要建府邸,就再找块儿地,不要侵占别人家的,不要太铺张。”
晋阳心里不悦,面上则不显分毫,微笑道:“皇上放心,先前的府邸是太皇太后和父皇赏的,我自己建府邸,只求住的舒心。”
皇帝嗯了一声,“那就这么着。”
他应该说说场面话,邀晋阳住在宫里,但他犯不着浪费力气闹虚文,也绝对不接受随时可能见到晋阳的情形。
晋阳告辞,出宫回了自己的别院。
翌日,她如约上表,捐赠三十万两银子给江浙贫苦之地。当日晚间在别院设宴,座上宾是姚太傅、镇国公、英国公。
先帝托孤的重臣有四位,是张阁老与他们三人。
这三人,与晋阳数年来过从甚密,全力支持裴行昭的只有张阁老。
这局面看起来,吃亏的是裴行昭,但皇帝在她那边,摄政的事没什么悬念,她需要顾虑的是以后政见上出现分歧,张阁老承受的压力会很大。
裴行昭目前最关注的事,是对崔阁老逐步施压,等他自己识相,说清楚当初有无参与构陷忠良。这是张阁老能够代劳的。
首辅次辅大多不对盘,张阁老以前没有能够扳倒崔阁老本人的铁证,却握着不少崔家亲友的把柄,到这关头,乐得慢悠悠添砖加瓦,盖起一栋压垮崔阁老的大厦。
其次,裴行昭等着进展的,便是裴家那边的烂帐。有些枝节,韩杨要等手下从罗家祖籍传消息回来,才能有定论,着急也没用。
裴行昭一碰裴家的事,肝火就特别旺盛,眼下倒也愿意清净几日,缓和一下情绪。
崔敬妃被处置之后,皇后因着皇帝的口风,发力整顿后宫,太皇太后与贵太妃的亲信、鸡肋一般用着不得手的宫人,全部贬了品级,过失大的移到皇庄,再换上新人。此外,核对各处的账目,清点各个库房,忙得不可开交。饶是如此,每日还是到寿康宫请安,顺道请示各项事宜。
裴行昭见她累得不轻,嫔妃想帮忙却有心无力,担心她又累倒下,便让她把账目带过来,亲自帮她。
皇后减轻负担之余,用心揣摩裴行昭理事的章程。裴行昭也不藏私,教她看帐用人的窍门。
而在这期间,太皇太后病情加重,晋阳每日早晚都会去请安探病,有时会带上命妇,有时有朝臣随行。
裴行昭去过慈宁宫两次,太皇太后没见她,只派宫人客客气气地传话,说只是睡得不安生,太后不用挂心,还赏了裴行昭一套文房四宝中的珍品,反复叮嘱不用再来。
皇后得到的对待大同小异。
两个人都觉得好笑,也就不再去讨嫌。
这日午后,皇后手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她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对裴行昭道:“好歹是弄出了个新局面,对皇上有个交代了,再有您撑腰,短时间里应该没人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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