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阿妩听出了几分感伤,忙忙地岔开话题,一个说桔子好吃,一个问要不要小憩片刻。
裴行昭弯了弯唇,“你们该吃吃,该睡睡,我去打坐。”
阿蛮跟着她折腾到此刻,阿妩则替她陪姜道长下了整夜的棋,兴许比她还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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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贤妃听闻王婕妤和自己一样,得了寿康宫的赏赐,想了想,去了长春宫。
王婕妤这几日除了给皇后晨昏定省,一直留在宫里抄写《楞严经》,得了赏赐正高兴着,听得贤妃过来,有些困惑,连忙迎出门去。在以前,贤妃比她还低调,几乎不与人走动。
见礼后,宋贤妃携了王婕妤的手,“我左右无事,便来妹妹这里串串门。”
“该嫔妾去给娘娘请安才是。”王婕妤引着她到了偏殿,命人上茶点。
“言重了,我们不必那么生分。”宋贤妃问道,“听说妹妹要抄写经书,可有难处?”
“眼下倒是没有。”
一部《楞严经》,听起来没什么,却远不如抄百八十遍的《女戒》、《女训》,“不要急着抄写,先把经文熟读,把那些生僻字练熟,便不容易出错。《楞严经》共有六万余字,算算时间,距端午有八十天左右,妹妹平均每日抄好近八百字就成。”
只听着,压力就小了很多,王婕妤笑着道谢:“谢姐姐提点,嫔妾记下了。”
“我在闺中时,常被罚抄经。”宋贤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你得了闲,一起品茗下棋,在一起做做针线也好,到时可不要不理我。”
“岂敢,先谢过姐姐了。”王婕妤斟酌片刻,道,“太皇太后、贵太妃宫里的事,嫔妾听说了,往后姐姐的日子能轻松些,太后娘娘是对事不对人的。”
“是呢。”宋贤妃先绽出了一个庆幸的笑容,再想到宋家宫里宫外的人,又不由现出怨怼之色,“我只望爹娘和我一样,不论怎样都熬着、活着,倒要看看,她们能张狂多久。”
王婕妤叹了口气,“嫔妾倒是也这么想,盼着能熬到家父落魄那一日,能问他一句,休妻再娶,有了儿子,到底给了他什么益处。”
宋贤妃一笑,“我倒是觉着,离那一日不远了。”
王婕妤听说皇帝给母亲赐字“义商”之后,便安守本分,不再与宫外通消息。而贤妃得太后、皇后照拂是在明面上的,又在妃位,消息自然要灵通许多。她站起身来,将贤妃请到宴息室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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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午时,裴夫人与裴行浩来到寿康宫,直接被带到书房。
三两日不见而已,裴夫人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裴行浩的气色也不大好,面色苍白,腿脚不大利落,该是受过责打。
待得二人礼毕,赐座后,裴行昭问道:“祖母责罚你们了?”
“是。”裴夫人垂了眼睑,回道,“臣妇被关到了祠堂,等回去后,还要继续跪裴家列祖列宗。行浩被藤条抽了一通。”
裴行昭笑得有点儿坏,“也不知是祖母心慈,还是你们攥着她很多把柄,她不敢重罚。”
母子两个不说话。
“既然来了,是不是要说说以前的事儿?”裴行昭问。
“是。臣弟是来向太后娘娘请罪的。”裴行浩站起身来,跪倒在地。
裴行昭遣了室内服侍的宫人,“先说说,我六岁那年,你才五岁,怎么就早慧到那地步,怂恿着娘把罪过推到我头上?”
她身边的丫鬟虽然伶俐,却也没到懂得探听消息的地步。还是管家在内宅有沾亲的丫鬟,丫鬟听到母子两个的对话,告诉了管家。而管家效忠的是她已经辞世的父亲,找机会跟她说了,叮嘱她行事千万当心,别再惹老夫人和夫人不悦,免得被迁怒,别的他慢慢想法子斡旋。
她听了,就派丫鬟想法子听窗跟,得到的答案是,胞弟一心一意要把自己赶出裴家,最好是送到庵堂、道观,遁入空门。
毕竟年岁小,她惊骇莫名,怀疑裴行浩是个小妖怪,思量再三,告诉了管家。
管家在下人中间有头有脸,却终归是个仆人,能想的法子有限,尤其是对着两个明显已经疯魔的主人。后来他筹了三百两银子给人牙子,求人牙子网开一面,别把自家大小姐送到庵堂道观妓院那种没出路的地方。人牙子大多心黑,那一个那一次倒是起了几分善心,答应了管家,也没食言。
裴行浩回道:“臣弟当初那样做,全是因为祖母、娘亲信佛,臣弟也深信不疑。看到大哥病重,又相信了下人的话,笃信是太后娘娘求着大哥出门游玩所至,心里很是气愤……”
“这是祖母、娘亲的车轱辘话,你省省吧。”裴行昭话锋一转,“要不就说说四年前,在别院,你跟娘说,要想我与家中亲近起来,就要从我身边人下手,你看中了陆麒的胞妹陆雁临,还说什么陆家要是不答应,只管用些手段,弄得陆雁临与你不清不楚的,陆家只能同意。”
在别院的见闻,她与裴老夫人提起时,言辞暧昧不清,而实际情形引发的愤怒,大抵跟目睹母亲红杏出墙差不多。
十三岁的胞弟,满脑子男盗女娼,母亲却同意了,当下就开始展望起利用她护短儿这一点能得到的益处。
她既然已经得知,怎么可能让他们的算盘成真。
“太后娘娘,臣弟真的对陆雁临一见钟情。您还记不记得,那时陆将军尚未被奸佞构陷,是陆雁临陪着您护送三叔灵柩回京的……”
“三叔尸骨未寒,你就盘算起了婚事,真是他的好侄子。”
“太后娘娘,臣弟糊涂,到何时也不能否认。”裴行浩并不慌乱,“臣弟只求您不计前嫌,只看眼前。晋阳长公主就要回京了,若是臣弟猜的不错,她是先帝留下制衡甚至掣肘您的人,臣弟能帮您除掉这个政敌,将功补过。”
裴行昭瞧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来,“闷,你们陪我到后方的花园转转。”
母子两个看到了希望,眼中闪过喜色,出门时步调很轻快。
路上,裴行昭吩咐李江海:“把花园里的人都清出去。”
李江海应声而去,很快,花园里当差的宫人鱼贯着撤离。
裴行昭径自走到湖边,示意李江海、阿妩、阿蛮退后,招手唤裴行浩,“你过来。”
“是!”裴行浩走到她近前,眉宇间有了飞扬之意,躬身道,“臣弟有意无意的,知晓晋阳长公主一些秘辛,您要是利用起来……”
他说着话,裴行昭闲散地踱着步子,绕到他身后,随后,给了他一脚。
裴行浩全无防备,一下子被踹进了湖里。
“啊!来人,救命啊!……”裴夫人大惊失色,呼喊着抢步上前时才意识到,宫人都走了,留下的全是太后心腹,没人会救她儿子。
裴行昭冷冷地凝着裴夫人,“在宫里出意外是常事。不跟我说人话,那就下去跟阎王爷胡说八道。”
“太后娘娘!”裴夫人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您饶了行浩吧,我们说,什么都说!”
第21章
裴行昭任由裴夫人把额头磕得通红一片。
裴行浩会水,呛了几口水便反应过来,游向岸边,“太后娘娘饶命!”
裴行昭走到他要上岸的位置,“上来试试?”
裴行浩心知爬上岸也会再被踹下来,只能待在水里,为防沉下去,不断地游来游去。
裴行昭折回到裴夫人面前。
裴夫人苦求无用,失声痛哭。
“号丧!”裴行昭语气寒凉,“来找死的?”
裴夫人强行止住了哭,憋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哽咽道:“是静一师太蛊惑了臣妇与行浩,归根结底,都是臣妇的错。是真的,臣妇再不敢蒙蔽您了。”
“但愿。”
直到裴行浩力气消散,眼瞧着要沉入水里,裴行昭才让他上岸。
他拼命地爬上岸,不消片刻,剧烈地哆嗦起来。
裴夫人什么都顾不得了,奔过去,脱下外罩的斗篷盖在他身上,用帕子给他擦拭着面颊、头发。
裴行昭移步到就近的水榭。
过了大半个时辰,裴行浩缓过来,由裴夫人搀进水榭,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谢太后娘娘不、不杀之恩。”
“这话说的早了些。”
“臣弟……”
“你是你,我是我。”
裴行浩垂下头,“学生五岁那年,曾经不慎在假山上跌了一跤,磕破了头,有约莫一个来月的时间,静一师太是裴府常客,三五日便登门一次。您还记不记得?”
裴行昭有印象。裴家是将门,哥哥与她都是五岁开始学武,裴行浩却是身子孱弱,性子比女孩子还娇气,一句重话都听不得,哥哥与她惹哭了弟弟就要挨训挨罚,哥哥挨训,她又挨训又挨罚。便是再喜欢幼弟,也只能敬而远之。
裴行浩磕破头那次,距哥哥病倒大概三个来月。
“静一师太早就给府里的人算过卦,说过太后娘娘克亲族,还曾断言爹爹会命丧沙场。”裴行昭语声低了下去,“到学生跌跤这次,师太旧话重提。祖母想到长子英年早逝,深信不疑,母亲也信了几分。
“学生听得一知半解,问服侍自己的丫鬟,丫鬟就说,学生体弱易生病、出意外都是被胞姐克的。长辈不在跟前,静一师太也是这样说,劝我离胞姐远着些,不然还会遇到意外,躺在床上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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