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男人的事儿,是做梦都不要想了,万一再被发现,万一捅到太皇太后面前,不以亵渎神灵的罪名把她扒了皮才怪。
裴行昭闻讯,觉着这结果还行。因着先帝对很多嫔妃很是无情,但凡换个着调些的,她也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派宫人寻机提醒两句就罢了,要不然,也犯不着亲自去看到底是谁。
可谁让贾太嫔那么没谱呢?有心无心的话,像足了贪欲的混帐男人,还想指望她离宫后老老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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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景和不知道宫里的八卦,除了走过场讯问陆子春、陆雁临和廖云奇,着手的是完善律法、帮女儿建书院两件事。
太后的心思再明显不过,要为女子逐步争取权益,而不是只做男子的挂件陪衬。
乔景和得承认,早先自己对太后的看法有些偏颇,认为她一定重武轻文,若为女子争,也是通过杨攸、林策那般行伍或出自行伍之家的女侯,甚至曾为来日说服太后重视从文的女子打腹稿——如今想来,有点儿好笑,感触颇多。
太后进宫前,有名将名士说生女当如裴行昭,有豪气干云的年轻男子说娶妻当如裴行昭。他与妻子听了,很是感慨,希望自家的女儿就算得不到那样高的肯定赞颂,也该在她喜欢的领域开疆拓土,不负所学,不负年华。
而今这希望不再渺茫。
乔景和特地选了一名善于体察人心、会说话的幕僚陪同尔凡拜访名士。
幕僚的会说话,并不是指完全的舌灿莲花,任凭别人说什么,都有九成把握将人说服,那种人做使臣很合适,寻常人情往来有时挺不招人待见的——总会锋芒毕露,言辞间把人架到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情形不少见,当时人不得不点头允诺些事,回过味儿来总不免反感,兑现承诺也不过是因着重诺,而不会心甘情愿地全力以赴。
真正会说话,就是寻常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聪明人,再加上涵养和真才实学,怎么样的人都会被哄得心里熨帖,且不会轻视,这才是真正的八面玲珑。而这等本事,尔凡是不需要学的,立志执教的人若是人际圈子里的万金油,全无益处,时间久了,变得面目模糊,甚至被人诟病全无风骨也未可知。
好在尔凡懂得这一点,她说要是处境卑微,那就必须得做八面玲珑的,成事了再慢慢显露真面目也不迟;如今她有乔家庇护,有太后娘娘照拂,姿态便是不能高也不能低,对人以诚相待即可,其他的,要用适合的人、相宜的手段。
她还笑说,既然是名士,脑子便是灵光的,我等适合的时候提一提太后娘娘备好的折扇,他们怎么会想不通太后的用意,真正胸襟开阔的人自会欣然应允,若是连女子成才的事都容不得,那便是我们看错了他,不要说成事前就撇清关系,便是不能成事,日后也要形同陌路。看不起那种人。
当时乔景和笑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多?
尔凡笑容活泼慧黠,说多想想太后的一些事,便能看出她的处世之道,照猫画虎还不会么?
乔景和就想,谁折服于谁,那劲头也厉害着呢,小太后对人尤其对女儿的影响这么深,是他始料未及又满心欢喜的。
太后冷酷无情的一面,女儿想学也没机会,没事,其他的,如果决、该隐忍时隐忍、实心实意地体恤军民、逆着寻常人的角度处理突发之事、用一些明明耍横耍流氓却偏让人没词儿的狡黠手段……都是人们可以转化一番为己所用的。
傲气、风骨在骨子里,从不是摆出清高的姿态就能被人高看一眼。傲气、风骨是始终为着相同的原则为人处世,哪怕面目不同、手段万千,在人心里的面目也始终如一。
裴行昭的傲气、风骨,是一往无前永不低头,凡事求一个真相、公平。
尔凡将这样的人引为生涯的良师,是她自己的幸运,亦是她的亲人的幸运。
父女两个有过这样的交谈,乔景和对女儿再无担心,让她只管放手去做,不要怕犯错,身后有她爹撑腰呢。
接下来,他开始废寝忘食地翻以前的案件卷宗,寻找律法明显有纰漏致使人受刑甚至身死的案例。
没错,太后和他目前一心想完善的律例,只关乎女子,但若只着手这些,会引得朝臣同僚心生警惕,说不定会怀疑太后和他起了变法的心思,虽然这是实情,但变法又不是非得明晃晃扯出大旗来——那么做的,大多失败了,悄没声地一点点改变,一步步实现自己心中所想,何尝不是明智之举。毕竟,再强悍的人,也架不住群狼环伺,只要扯出旗号,官场上大多数人都会成为狼群中的一员,因为都不知道变法会变到哪一步,会不会切实损害到自己的权益。
说到底,太后其实早已经开始改变律例了,譬如要先帝答应废除殉葬制,譬如一直在进行的削减皇室宗亲用度,不管哪一项,如果她单独提出,都会遭到群臣不遗余力地攻击,妙的是她会找机会:
废除殉葬制的事,谁再不满,提起来总不免让先帝背锅——为了娶个倾国倾城的媳妇儿,连开国帝王太宗皇帝定的规矩都废了;
削减宗亲用度,则有晋阳和镇国公背锅,经过皇帝微服出巡前不遗余力地哄骗宗亲,宗亲和官员都已相信,那是晋阳提出的馊主意,她自己吃饱了,却要用宗亲开刀立威,不答应就削减武官的用度,太后和皇帝有什么法子呢?人家当时可是摄政长公主啊,他们也委屈,却不得不让步。
这类事,乔景和越琢磨,乐子就越多,也就品出了裴行昭对待这种事的路数,不用她明说,他也会跟着她的步调往下走。
乔景和忙活了一番,只找出两个值得重视也就是可以调整相关律法的案子。不够,既然要动一回律法,虽不能出重手,却也不能过于小打小闹。
斟酌一番,在当日廷议的时候,他留到最后,请裴行昭许他调阅各地案件卷宗的权利。
裴行昭毫不犹豫地准了,又叮嘱道:“说起不平事,许彻那小子心里装着不少,跟你说上三两日都未必说尽,可以抽空跟他聊聊,迟一些哀家知会他一声。”
乔景和欣然应下,回内阁值房的路上才想到小太后提起许彻的措辞——那小子,不由笑了。或许很多人在她眼里,都有些孩子气吧?虽然,成了名的人,比她年岁小的屈指可数。
在值房忙碌到申时,许彻来寻乔景和,笑道:“阁老想找卑职聊聊?那您可得请我吃一顿,听说熏风阁的猪头肉和肘子特别好吃,带我去尝尝?”
“行啊,明儿就去。”乔景和笑着,满口应下,“要吃肉,也要喝酒,管够!”
“得嘞,明儿您下衙的时候我来找您。”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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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攸带着自己审问陆雁临的口供,去了北镇抚司,交给锦衣卫。裴行昭说了,除了陆雁临画像那一节不需披露,其他都可公之于众。
杨攸认同。如果陆雁临没有之前左一出右一出的戏,她会因为顾念着陆麒而犹豫,但他的妹妹做的太过了,几乎已到了疯魔癫狂的地步,令她厌恶至极。那样的人做过什么事,就该昭告天下,且付出相应的代价。
交接完毕,杨攸略一犹豫,去了诏狱,准备在陆雁临伏法之前,再见一面。
诏狱固然有比刑部顺天府要血腥脏乱数倍的地方,却也有关押重犯、皇亲国戚的干净亦清净的所在,甚至为那样的人备了不少景致不错的小院儿。
如今,陆雁临就住在其中一所院落。
毕竟曾立过军功,是名气较响的女军侯,到了明面上的监牢,便要按律对待,上堂不需跪,无特旨不得动刑。这是她曾经的付出换来的理应得到的尊重。
杨攸走进院落,见东面有蔷薇花架,西面是葡萄架,南面还有两个金鱼缸。布置得居然像模像样的,要是换到寻常的街巷,是不少人会选择的居处。
锦衣卫的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一时神神秘秘、神神叨叨,一时又显得知情识趣,生生把牢房布置得清新雅致。
杨攸不自主地弯了弯唇,负手缓步走进室内。
室内陈设简单,只有寻常居住必备的家具,但对于案犯来讲,比之逼仄血腥之地,这种环境已不亚于天堂。
陆雁临上午过了一堂,这会儿在卧床休息。
床单被褥半新不旧,但很干净,她盖着被子,蜷缩着身形,听得脚步声,睫毛微动,睁开眼睛。
杨攸神色平静,语气不带情绪:“吵醒你了?”
“没。”陆雁临声音很沙哑,“本就没睡着。”
“顺路,便来看看。”杨攸说。
陆雁临没应声,有些吃力地坐起来,身形往里侧慢慢移动,靠墙坐着,拥着被子。
杨攸走到床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想交待的事?”
陆雁临立刻点了点头,“想问,能不能不披露我是怎样被要挟的?”
“这不成问题。”
“能抓到那名画匠么?”陆雁临道,“我画的他的画像,敢说与他真正的样貌一样。”
“付云桥的画像,也与他本人相差无几,却不是官差抓到的。”杨攸道,“我意思是说,如果那人乔装改扮,甚至隐居在某个地方,短时间没法子抓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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