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她,似乎所有的信心都回来了,阿策立刻与她站成背对背的姿势,互为后方,跟羽林卫的人厮杀起来。
不一会儿,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
“走……”
没有半点停留,来人带着他一路飞掠到山下,那里立着一匹体型彪悍的白马,一见他们就高高的扬起马蹄,发出一阵嘶鸣,像是等在那里多时了。
来人一声不吭的飞身上马,顺便拉着阿策的手将他拽了上去,面对着自己抱进怀里。
阿策的脸直抵着对方的胸膛,下意识的环住了她的腰,一颗心开始砰砰的跳个不停。
眼前的温折玉既熟悉,又陌生。
她拆了所有的簪钗,只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通身没有挂任何的装饰,只是简单的着了一件黑色的衣衫,手里拿的也不是平日里常见的折扇,而是一柄从未见过的长刀,举手投足间充斥着久经沙场的老兵浑身特有的煞气跟血腥气,气质阴冷,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阿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通过她那双冷酷肃然的眉眼。
骏马一路奔驰了不知有多少里,温折玉都没有停下,她的唇抿的紧紧的,单手扶缰,另一只手则揽在阿策的腰上,身上散发着一股森然而又隐忍克制的怒气。
阿策的心倏然一紧。
玉姐姐……她生气了……
阿策悄悄的抬起了半个脑袋,正想观察下她的神色,忽然间目光恰巧落在她的肩头,发现黑色的布料上一团深色的液体,已经将她大半个肩膀泅湿了。
阿策脸色顿时变了,急急的唤她:“玉姐姐,你停下来,你受伤了。”
温折玉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仍旧提着缰绳奔驰,风声呼啸着从阿策的耳边掠过,吹动着两个人的衣袖猎猎作响。
在颠簸之下,那湿痕越来越深了。
阿策急了,声音慢慢的染上了一点哭腔:“玉姐姐……”
温折玉不为所动。
阿策心里一急,话音立时拐了个弯:“玉姐姐,阿策好疼。”
“嘶……”
马儿的速度慢慢的慢了下来,缰绳勒住了马的脖颈,两个人彻底停了下来。温折玉二话不说从马上跳了下去,然后去抱阿策。
“我自己来……”
“扶着我。”温折玉的音色冷的像是雪山里藏着的一块冰。
阿策只好慢慢的弯下身子,任由她将自己抱了下去。
她们停下的地方是一片树林旁边,温折玉环视四周,将阿策抱进了树林里。
刚将人放下,温折玉的视线就落在了阿策的手腕之上,见他衣袖上的系带已经断开了,手腕间还在流着几道鲜艳的血痕,不由的脸色更加的难看起来。
她从怀里掏出药粉,开始给阿策上药。
阿策坐在地上,单手环着膝盖,安静的伸着手任她给自己绑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蝴蝶结,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看起来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看她包扎完了,阿策伸手就要拿剩下的药粉,让温折玉一个侧身避开他,冷淡道:“你要做什么?”
“我给玉姐姐上药啊,玉姐姐,你也受伤了。”
“不必。”温折玉将药粉收了,站起身来。
阿策被她的冷漠刺了一下,心底有一点发酸,仰头看着她道:“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是。”温折玉言简意赅。
阿策一愣,霎那间鼻头也跟着发起酸来,眼圈里汇聚了一圈又一圈的泪水,像是接下来温折玉只要再说一句话,就要溢出眼眶似的。
温折玉冷冷的将头瞥到了一边。
“对不起……玉姐姐,我不该瞒你。”阿策也跟着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终于还是没敢站在她的面前去。
温折玉狠了狠心,没有接他的话。
“我猜到你会生气,可我……我必须要这样做,三皇女是你的阿姐,这事我交给谁我都不会放心的。我负责影刃多年,杀人无数,知道如何一击毙命,也知道如何避开人周身要害,这件事我来做,是最安全的。”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温折玉冷冷的问。
“我说了,是你不同意。我不想让你为难,我知道你的担忧,玉姐姐,可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放p!”温折玉忽然吼道:“你他爹的知不知道,老娘要是今天不来,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皇陵了!”
至今温折玉的心都没能从刚才千钧一发的场景收回来。
她不敢相信,若是那把剑真的在阿策身上刺实了,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发疯。
可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竟还在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事。何其的可笑!
阿策张嘴正要辩解,忽然间温折玉猛地回过身来,强势的按着阿策的胸膛将他快速的往后推了几步,抵在了树上。
温折玉的眼圈发红,太阳穴一股一股的,周边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看起来异常的吓人。
她像只暴怒的小狮子一般,朝着阿策压了下去。
阿策无从抵抗,身体沿着树干滑到了地上,两个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眼前的人既霸道,又格外的疯狂,对着粉嫩的唇瓣又咬又啃的,很快就有血丝在彼此的口腔中蔓延开了。
可他因为心虚哪里敢说话,只能任她施为。
唇齿间的血腥气更重了,阿策惦记着温折玉的伤势,想了想还是把人推开了。
温折玉的眼睛还是红的厉害,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阖上了眼睛。直到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之后,方才睁开。
她一言不发的盯了他好一会……
暴戾的眸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她的瞳孔中终于缓慢的散去。
“阿策啊……”
一股凉气直冲颅顶,阿策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呼吸不稳的盯着她,漂亮的眼睛被水光遮住了,依稀可见里面盛满了恐惧与哀求,本来就破了皮的嘴唇被他再次无意识的咬住了,几颗血珠子瞬间渗透了出来。
温折玉想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就被压了回去。
她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小白莲啊,明明连死都不怕的人,居然因为自己喊了他的名字,就紧张成这个样子。
苛责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温折玉无可奈何的将人搂紧了怀里:“算了……别怕,玉姐姐要你的。”
怀里的人一下子就破了防,全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反手抱着她放声大哭。
算了,跟这小傻子计较什么呢。
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不都还是为了自己么。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是不是人啊,温折玉在心里自嘲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眼前的人。
她情不自禁的在他的颈间亲了一下,轻拍他的后背,“乖,不哭了,是我错了……只是以后,别再瞒我了,好吗?就算要涉险,玉姐姐陪你一起。”
“好……”阿策哽咽的回了。
温折玉抚摸着阿策垂在腰间的精致的鱼骨辫,暗道他倒是谨慎,还不忘将头发掩饰起来,摸着摸着,突然眸光一动。
“阿策,你可想过寻找你的母父亲人。”
“什……什么……”阿策一愣,想都没想,急声回道:“没有……阿策是孤儿,流落街头被蝶杀的人捡了回去。玉姐姐……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说到尾音语调已是颤的不成样子。
不怪阿策激动,实是在清溪县的时候,温折玉也曾问过他类似的话。
当时,是为了把他送出去,离开她,找个地方衣食无忧的生活。
只是后来因为自己的坚持,没能实行……
如今旧事重提,阿策的第一反应就是温折玉抱着跟之前一样的目的。亲人于他而言,遥远至极,但眼前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
“玉姐姐……阿策只有你了……”
第七十章
入夜, 京都月府。
月扶摇携着满身的露水从外面回来,一进大门,已经有人提着一角小巧的宫灯, 等在门口多时了。
“大人……”是她平日里在身边伺候的小厮, 恭恭敬敬的接过了她手臂上挂着的还散发着潮气的外氅。
“主君呢?今个怎么是你?”月扶摇长腿一伸, 大步往前走去,顺口说道。
小厮急急的跟在她的后面, 吞吞吐吐的道:“主君他……他被老主子罚去跪祠堂了……”
“什么?!”月扶摇脚步一顿, 转了个弯:“我去祖母那里, 不必跟着我……”
去了月池延所在的房间,结果却被家里的仆役告知,说是人已经睡下了,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月扶摇无法,只能先去祠堂。
这祠堂位于月府的一个角落, 离着众人的房间都有一段距离,穿过幽暗的小径, 远远的就看到祠堂里亮起的一盏盏幽暗的烛光。
祠堂的正门是敞开的,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孤零零的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笔墨纸砚, 正半趴着身子在写着什么。
只是那人写上两个字, 就要抬头看一眼周围, 轻轻的掩一掩衣襟,身子像是在微微发抖的样子。
月扶摇脸色微沉, 抬步走了过去。
“吱呀”树枝被她踩成了两段。
祠堂里跪着的男子身体猛地一颤, 面带恐惧的回过头来, 表情在看到月扶摇的一刹那, 瞬间变成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