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一张涂满墨汁的纸,看着山不成山,林不成林的,也不知是何意。
温折玉:“我这就给她们回信。”
回完信后,温折玉恋恋不舍的跟阿策惜别了,答应等忙完秋祭的事再来看他。毕竟她现在还顶着冀北王嫡女的身份,偶尔还是要回去住的。
温折玉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回了王府,谁知一进门,便被人告知,说是御史大夫月扶摇,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温折玉早就猜到这月扶摇会再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路上府里的小厮还在给她提醒:“郡王,这月大人已经连续来了三天了。每日下了早朝就过来,等到天黑才走,阴沉着个脸,看起来瘆人的很,您可得小心应付了。”
“哦?”说到这,温折玉也有点好奇,这月扶摇到底是什么事阴魂不散的揪着自己不放了。
刚一踏进接客的屋子,月扶摇就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邃的鹰眼像是携了把锋利的刀子,刷的投到了她的身上。
“郡王殿下……”
温折玉一见她这架势,感觉不太妙,想了想挥手道:“都下去吧,我跟月大人有话要谈。”
那月扶摇看起来已经像是按捺不住了,周身冷气环绕,胸膛起伏的很快,看的出来,她很激动,甚至有点紧张。
“月大人,我们素不相识,不知你寻我何时?”温折玉仍是慵慵懒懒的没个正形,眼神时不时的瞟在座椅上。她向来是个能坐着不愿意站着的人,只是这客人站着,她也不好意思失了待客之道。“要不您先坐?”
“你把我们家小意弄到哪里去了?”
月扶摇开头就是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像是极力压抑着情绪,但饶是她努力压制了,语气仍旧像含了一层冰霜,冷的骇人。
再看她本人,也是怒发冲冠的跟只暴怒的狮子似的,哪里还有初见时温润如玉的模样。
温折玉一怔:“谁?小意?”
哦,小意……
她想起来了,前两天在芳香四溢阁里,陪她一同进门的男子……
仿佛就是叫小意这个名字。
温折玉的扇子刷的收了起来,脸色微沉,似笑非笑的看着月扶摇:“月大人在跟我开玩笑?您的弟弟,怎么会在我这里。”
“别跟我打马虎眼,我已经查过了,当年就是你带走了他。”月扶摇声色俱厉的吼道,脖颈上的青筋一点点的绷了起来。
温折玉皱了皱眉:“什么当年?月大人究竟在说什么?我与舍弟,不过是前日里第一次见。”
“我说的不是他!”月扶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咬了咬后槽牙,这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心情:“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在明城,你住的那个院子旁边邻居家里,有个比你小两岁的孩童,你们经常在一起玩……”
温折玉的脸慢慢的沉了下来:“大人这是要给我讲故事?”
“不是故事。那个小孩子就是小意,是我的亲生弟弟。可是后来,他不见了……”
“你是想说,他是我弄走了?”温折玉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凉。
“是。”月扶摇斩钉截铁:“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当年有人见过你跟他走在大街上,后来,小意再也没有回家。你们家也……也人去楼空。”
“月大人,适可而止。我虽在十二年前生过一次重病,失了许多记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不可能拐卖你们家的孩子。月大人……”温折玉冷冷的看着她:“你我素不相识,你们家丢了孩子,反赖到我们冀北王府,是否有失地道?”
随着温折玉的回答,月扶摇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你说,你失忆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事,十二年前,我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我拐你们家的孩子做什么?做童养夫吗?”
月扶摇的心也渐渐的变冷了,原以为兜兜转转这么久,好不容易能找到弟弟的线索,没想到,唯一的当事人,竟然失忆了。
“怎会这般巧……”月扶摇怎么都不愿相信。
“就是这么巧。”温折玉两手一摊:“月大人的功课没备好,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八岁重病,痴傻了好多年,以前的事情,忘得可是丁点不剩了。”
“可小意……”
“月大人……”温折玉冷冷的打断了她:“今日您若是诚心来请我回忆一下当年的事,说不得我还会看在你们家丢失了孩子的份上,帮忙想一想。如今你一进门,就给我安了个拐带孩童的帽子,恕我无能无力了……”
原来她几次三番来寻自己竟是源于此,简直夭寿了,不知道她的宝贝阿策最讨厌的就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了吗?
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月扶摇快速的喘了几口粗气,她从进门到现在,确实是失了平日里的沉稳作风,有点过于急切了。
如今是她有求于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得到小意的消息,确实应该将姿态放低一些。
思及至此,月扶摇慢慢的收敛了戾气,朝着温折玉拱了拱手。
“郡王殿下见谅,是我有失分寸了。还请看在我家祖母年迈,思念孙子心切的份上,能好好想一想,能不能有一点关于舍弟的线索……我们,我们找了他很久了,如今,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月大人客气了,我也不是刻意逃避责任,只是,你空口白牙的两片嘴皮子一碰,就说此事与我有关,实在也是无法让人信服。不如改日你将证据拿来,我们再一起探讨一番……”温折玉见她说的诚恳,态度也好上了不少。
“证据?!那人……那人已经死了……”
得……温折玉算是看明白了,她这是一点准备有没有,差点让她直接赖上了。
不过看她提起弟弟丢了心痛的模样,估计此事做不得假,只是是否与她有关,就实在是不得而知了。
“那……不如月大人说一下令弟有什么特征,我尽力想想试试……”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八章
一个时辰之后, 温折玉送走了月扶摇。
她自认行事无度,荒诞了些,但十二年前, 她确实还是个孩子, 不可能做出拐带幼童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或许月扶摇也觉得这种说法太过牵强, 虽不甘心,但还是暂时先离开了。
毕竟人都已经失忆了, 她就算闹将起来, 也于事无补。
温折玉回房的路上, 脑海里还盘旋着月扶摇跟她说过的话。
“小意丢失的那年才六岁,当初阿爹生他的时候难产,他从小就有不足之症, 所以即使精心着养护,还是比别的同龄人看起来要瘦弱一些。他的长相也像极了阿爹,虽然当时还小, 却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五官无一不显精致。他的皮肤很白, 眼睛很大很亮,因为喜欢笑总是看着像眯起来的猫儿一样,鼻梁倒不是很高, 因为常常生病的缘故, 嘴唇的唇色总是浅浅的, 粉里泛着一层白。他性格天真活泼,从不认生也不怕人, 对了, 因为阿爹有异族血统, 所以小意他自小就有一头卷发, 不过他不喜欢,总是编起来缠成小髻,平常人看不出来。”
温折玉最后作出总结:就是个又瘦又白的小娃娃。
至于什么性格好,长的漂亮这种话,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试问谁家说起自己的孩子来不是千好万好的,其实要真见了面,恐怕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仅凭月扶摇的几句话,实在是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价值来,不过这卷发,倒是不常见,以前她在京都的勾栏院里,见过有人拍卖异族男子,确实个个都是海藻似的长卷发,只不过相貌上,却又与晋人不同。
难不成她这弟弟,也是与那些异族般的模样?
话说回来,她家阿策,还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拥有卷发的男子。
阿策……
她好像从未听说过阿策说起他的父母家人……
温折玉皱了皱眉,试图回忆起儿时的事情。可她的脑海才刚刚开始搜索,就感觉大脑深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温折玉不甘心,强忍着疼痛,想要在空白的回忆里寻找一点点关于八岁时的影子,结果还没能捉住一片回忆的衣角,脑海里那若隐若现的刺痛感立刻由细针变成了尖锐的利剑,猛地朝她的识海插了进去。
“嗯……”
温折玉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剧痛一下子占据了整个大脑,身子一歪,整个人骤然失去了意识。
……
“小意每日里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怎的这般的瘦弱?”
“我若胖了,阿姐可就背不动我了。”背上的小意调皮的捂了温折玉的眼睛,笑嘻嘻的道:“把你的眼睛蒙上,看你怎么送我回家去。”
温折玉眼前突然一黑,连忙道:“小意,别,看不到了……”
说话间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温折玉身体不稳,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好在她心里还记挂着背上的人,摔下的过程中还不忘调整姿势,反身将人抱进了怀里护着,以免摔疼了他。
“小意!”温折玉难得的沉了脸。
怀里的人也吓了一跳,小脸霎时变得刷白,忙爬起来检查她的身体:“阿姐,你摔疼了吗?有没有摔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