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折玉终于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是怎么来的了,估计是那个阿策不认,想要逃跑,结果撞上了自己。
随即将昨夜的事也给沈清越复述了一遍。
“哼,他们倒是破案神速。”沈清越嘲讽道。
县丞家里已经挂上了白幡,到处都是哭声,沈清越刚来的时候就是冯冉去接的她,冯冉已经到了过了不惑之年,保养的却很好,一脸春风得意的把她引到了衙门里。
没想到一夜之间,就生了半个脑袋的白头发,像是老了十几岁。
她对于沈清越的到来显得并不热络,甚至有几分回避的意思,听到沈清越想要开棺验尸,更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大人,小女的尸体,仵作已经看过了,至于凶手,也已经抓住了。大人若真想帮忙,那就赶紧将那人斩了,好给我儿偿命。”说着说着,冯冉又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若那人真是凶手,肯定是以命抵一命的,只是如今,只凭封黛一面之词,恐怕无法给那小倌定罪。”温折玉摇着扇子,一派风流潇洒的道。
她昨夜的那柄折扇不小心掉落进了护城河里,如今又换了一把,是水墨画的扇面,透着君子之风,用来附庸风雅,最为和宜。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焉有你插嘴的地方。”冯冉怒道。
“在下沉窈,刚来的主簿。”温折玉挑眉。
“什么主簿,清溪县已经十几年没设这种官职了。”
“这可是吏部下的官碟,冯大人慎言。”温折玉笑眯眯的道。
冯冉气的一甩衣袖,要不是碍着沈清越在这里,说不得就要喊人来送客了。
可惜两个人进了冯家的灵堂,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冯婴已经进了棺材,盖子盖的严严实实的,他们总不能强行上去掰开。
只能退出冯家,回去的路上温折玉想到了昨夜的人,思索了片刻:“你先回去,我去大牢一趟。”
她想去看看那名叫阿策的小倌身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
说起来,温折玉还是第一次进衙门的大牢。
潮湿,阴冷的环境滋生了无数的蛇鼠蚁虫,墙皮也因为年久失修有不少脱落在地上,地面反了潮,踩在上面的时候像是踩着一堆湿漉漉的海藻。
这牢里关着没几个人,看守的狱卒正在打牌。
温折玉没有多说什么,亮了身份就被引到了阿策所在的牢房。
阿策本来安安静静的躺在一块脏乎乎的板子上,听到有人过来,抬了抬眼皮,看到是她明显的一愣。
“是你……”
他从木板上翻身坐了起来,抿直了唇角,往墙角的位置缩了缩。
温折玉居高临下,摆手让狱卒离开,往前走了几步。
阿策微不可查的又往里缩了半个身子。
他的眼睛红肿,鼻尖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
“看到我怎么这个表情,我能吃了你不成?”温折玉挑了漂亮的桃花眼,故意冷着语调。
阿策根本就没有抬头。
“嗯?”
阿策的肩头抖了抖,抽了抽鼻子。
温折玉突然笑了,觉得这小倌好玩的紧:“这么怕我?”
“呜呜……”阿策委屈的哭腔在空旷的监牢里响了起来,“我……才不给你说话,……呜……你跟她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想冤枉我,让我给别人抵罪。坏人……”
他应该是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又饿又冷,还怕的很。哪怕来的人是他不太熟悉的敌人,也忍不住暴露了真实的情绪。
温折玉心头微微一动,说实话,她是真的很吃这一套。
作者有话说:
第三章
一个柔弱的男子,还是个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在你面前哭,试问,哪个女子能够不为所动。
尤其像温折玉这种追求声色的人。
无论是对方清润如玉带着点娇气的嗓音,还是垂眸时极近完美无瑕的侧脸,都深深地撞进了她的心口里去。
温折玉笑了:“谁说我跟他们是一伙的。”
阿策猛地抬头,软软的问:“你不是吗?”
温折玉故作高深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不等她装模作样的显摆完,阿策已经匆忙的往前爬了几步,跪在她的面前,急道:“大人……我没有杀人,您救救我……”
温折玉弯下腰,调笑道:“救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真的不想死。”阿策期期艾艾的看着她,忽然眸光浮动,好似明白了什么,脸颊一白。
过了半晌,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大人救我……我,我就是大人的人了。”
说完怕她拒绝,又急急的追加了几句:“我是清倌,还是完璧之身。大人若是哪天厌了我,便将我发卖了去。我心里也只会感激大人,绝不敢有任何怨怼。”
温折玉一愣,天地良心,她原可真没想到这招。但毫无疑问,阿策一说完,她……狠狠的心动了。
清溪县不同于京城,难得碰见这么对她胃口的人。在京城的时候,画舫勾栏院里的美人,随她挑随她选。
但来了这里逛了几天,就连能让她愿意多看上几眼的人,都没有。
若是能有这么个可心的人儿,放在身边,岂不快活。
这小白莲花说的对,等她回京城的时候,给他好好的安顿个去处就是了。
保他衣食无忧的渡过下半生,怎么着,不比在微羽阁那种地方,辛苦讨生活来的安稳。
温折玉勾唇一笑,低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可怜,不自觉地又觉得顺眼了许多,嗯,这种低眉顺目的男子,向来是她的心头好。
“你若是当真无辜,大人自会保你无恙。”温折玉带着扳指的拇指摩挲在他的下巴上,浅浅的尝着手感,果然如想象中一样,光滑细腻。
她恶意的脸侧捏了一下,雪白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印。
阿策仰着脑袋看着他,鸦睫抖得飞快,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无措跟懵懂,眼尾的部分很快被热气熏红了。
温折玉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这种无形中显露出来的无辜与单纯,与特意伪装的风情相比,更为撩人。
“说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温折玉站起身,清咳了一声。
阿策乖巧的复述起那晚的事情来。
他认得冯婴,这几个月来,冯婴经常来微羽阁,只是点的不是他,而是阁里的头牌,一个叫栖栖的红倌。他来的晚,跟栖栖关系不是很熟,所以对他们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本来那晚他是去了琴师那里学琴,谁知道回来晚了,一推门,就是一地的鲜血。还没等出声,封黛就闯进来了,非说他是凶手,要把他捉拿归案。
他一害怕,当即跑了。
后来的事温折玉也都知道了。
这小白莲能提供的信息也太少了点,温折玉直觉他没有说出全部,于是问道:“你跟封黛有什么过节?”
阿策脸色微变,双手的手指绞在了一起,吞吞吐吐的解释:“她……她喜欢我,想让我伺候,我……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爹爹……爹爹不让……她以为是我的问题。”
温折玉明白了,像阿策这样的品貌,那老鸨自然要留着,待价而沽,怎么可能会让人随随便便的糟蹋了去。
那封黛既不舍得花钱,又想跟美人亲近,被拒绝了就假公济私把他推了出去。
当真没品。
不过这阿策的话,也不能全信。故作单纯的黑莲花,她也见过不少,这事关乎性命,谁知道他会扯出什么谎来。
“哦?爹爹不让?爹爹若是让的话,你便同意了?”温折玉挑了挑眉,漂亮的桃花眼里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不是的!”阿策急忙抬头,想要解释,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急的脸都涨红了。
温折玉笑了,不甚在意的摸了摸阿策的脸蛋:“别怕,大人跟你开玩笑的。”
阿策的目光被她手上缠着的白布条吸引了去,跟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猫似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是他挠的伤口,浸了污水化了脓,沈清越小题大做,寻来大夫给她包的。
“别看了,不妨事。”她笑着摆了摆手,转了身道:“安心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吧。”
“大人……”阿策拉住了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这里有老鼠,我怕……您快点来接我……”
他的声音软的不像话,温折玉的心,瞬间也跟着软了。
对于小白莲以前的事情,温折玉确实不太在意。在她的观念里,只要人是个清白之身就好。毕竟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人,他曲意逢迎,自个儿逢场作戏,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
只要他足够漂亮,足够乖,她就能开开心心的养着他。至于其他的,她不会当真,更不会放在心上。
回到县衙之后,沈清越已经等候多时了,温折玉简单的跟沈清越说了下情况,当然其中跳过了她跟阿策的约定,商议道:“要不我们先去微羽阁看一眼?”
沈清越深以为然。
“但是冯府,还是要去。冯冉不让我们看尸体,恰恰说明了她心虚。这尸体上,一定大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