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阿策瞳孔一缩,往前膝行了两步:“蝶主,我想进影刃。”
“你想进影刃?”上首的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嘲讽的笑了起来,“乖孩子,你可知影刃堂是做什么的?你这娇俏的小模样,可不适合整天打打杀杀。”
“我想进影刃。”阿策坚定的道。
他当然知道,影刃堂负责暗杀,里面全是女子,一个个武功极高。而青鸟堂,则几乎都是男子组成,毕竟想要拿到情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以色侍人。
从饲幼堂的人见到阿策的第一眼,就已经划定了他以后的培养方向,里面的人刻意教过他不少撩拨女人的方法。什么样的表情最容易激起女人的保护欲,什么样的话最容易让女人心疼,阿策几乎学了个遍。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排斥入青鸟堂,出卖身体,成为玩物。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成为这样的人。
“哈哈哈……”姜南楼乐不可支的笑了几声,压低的眸子愈发的冷冽,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唇角:“是个倔孩子。这样……”
她挥挥手,原本立在她旁边的明显地位略低的红衣女子收到信号往前走了两步。
姜南楼指着红衣女子,像是来了什么兴趣:“杀了她,宝贝,影刃的首领就是你的。”
阿策眸子里的光被一句话点燃了,倏地亮了起来。
梦里这一场比斗,跟当初的现实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有自信,也不愿服输,但毕竟是个男子,在体力上跟不上对手,年纪又小,没有那么多的对敌经验,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影刃堂首领的对手。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惨败。
或许是因为阿策的话让那堂主误以为是对她的挑衅,下手不但没有留情,反而招招都是重手,阿策的肋骨瞬间就被她打断了两根。
后来的梦境便有些模糊不清了,几乎都是阿策单方面的被虐。他的身体就像是破布一般,被人随时的抛下摔打,直到他全身瘫软的仰面摔在地上,看着没了任何的还手之力。
那女人狞笑着走近了,打算给他最后一击。
尖锐的匕首散发着冷冽的寒光,倒映在阿策的眸子里,顺着他的视线,朝着小腹插了下去。
阿策不知道哪里来的求生欲,竟然直接用左手抓住了匕首的锋刃。
趁女人愣神的功夫,突然从另一只手的袖口甩出一道锋芒来,划向了她的脖颈。
鲜血飞溅。
女人瞪圆了眼睛,身体直直的倒在了阿策的身上,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匕首也穿过阿策手掌的虎口,插进了他身体好几寸。
……
“疼……好疼。嗯哼……”
阿策在睡梦中难受的扭着身子,一副被梦魇魇住了的模样,清秀的眉头拢的很紧,鼻头上的毛孔里渗透出了细密的汗珠。
温折玉被他扯着衣服弄醒了。
看到小白莲尖锐的犬牙正抵在唇瓣上,咬出了浅浅的血丝,又闷哼声不断,不由地伸手在他的后背抚了两把,怕惊吓到他,小心翼翼的问:“哪里疼……”
“手疼,肚子疼,哪里都疼……”
阿策将左手无意识的朝着她伸了过去。
温折玉将白白嫩嫩的小手握到手里,轻轻的摩挲了两把。果然发现他的掌心有些怪异。
夏季天亮的早,窗外已经有薄薄的亮光透了进来,她将阿策的左手举到眼前仔细的看了几眼。
这只手应该是受过严重的伤。
掌心的部分有歪歪扭扭的疤痕,虎口也是,想必当初伤的很深。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说不定连肌腱都撕裂了一部分。
小白莲可能是梦到当初手受伤时的情景。
这样的伤,恐怕又是他那个黑心肝的后爹给弄的吧。
人人都说,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温折玉是深有体会的。想起她远在京都那个平日里装腔作势,蛇蝎心肠的继父,再对比小白莲的身世,她对他总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感。
“不疼了,乖,玉姐姐给你揉揉。”
温折玉就着相拥的姿势给他揉捏起掌心疤痕的纹理来。
阿策的骨头偏硬,可能是太瘦的事,摸起来跟那些千娇万宠出来的富家公子们绵软的手掌不太一样。但温折玉出奇的喜欢它的手感。
或许是温折玉安抚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掌心的疼痛消减了不少,总之不太会儿,阿策已经不喊疼了,反而又无意识的往她的怀里蹭了蹭。
一副特别依赖她的姿态。
阿策体寒,身上总是冰冰凉凉的,哪怕是在最炎热的夏天也是如此。只有昨夜里,在他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体表的温度才爆发出岩浆来。
体寒的男子,据说不太好生养。温折玉抱着他天马行空的想。
不过转念一想,又跟自个儿有什么关系。露水姻缘罢了,难道还真让他给生个小小策出来?
她可不想惹这样的麻烦。
怀里的人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大半,咬紧的嘴唇也松开了,薄薄的唇上落在了一丝殷红色。
温折玉用指腹给他轻轻的抿了一下,凑上去,将那抹红彻底的清走了。
她在阿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低低的道:“乖乖睡吧,小可怜。”
第十三章
次日清晨,阿策在温折玉的怀里茫然的睁开了眼睛,头晕目眩,没有力气,各种放纵以及梦魇后的后遗症都袭了上来。
他想起身,但温折玉抱他抱的很紧,是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
他的左手还在她的手心里攥着,他根本动弹不得。
阿策吐出了一口绵长的气,拿唯一能够自由的右手按了按脑袋。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的事情了。
在那场比斗结束后,原本的影刃堂首领死在了他的手里,可他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左手肌腱切断,肋骨骨折,小腹也被戳了个血窟窿,半死不活的让蝶主丢给了蝶杀里的大夫。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清醒。
那时候□□寒过去看过他,曾经说过,若他再不醒,蝶主就会放弃他,将人丢海里喂鱼去了。
他醒后,便继任了影刃堂的首领,赐名鸩羽。
从此刀光剑影里来去,杀了许许多多的人,也不知道多少次差点死在别人的手里,一颗心也磨得越来越冷硬。
他从未有过像昨夜那样的情况。
他就像是中了蛊毒一般,完全沉溺在了对方给的快感当中,身体不由自主,思维也无法控制,对方的手像是携带了一把火种,无论撒到哪里瞬间就能燃成燎原之势。
阿策不知道眼前这人有什么魔力,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开始脱离掌控了。
这个人,分明是把自己当做了她的所有物,说不定哪天来了兴致,就会直接要了自己。
可他当初废了半条命爬到影刃堂里去,宁肯满手沾满鲜血,不就是为了能摆脱以色事人的命运吗?
如今,还要走这条路吗?
可是这浑浑噩噩的十一年,这满目苍痍的十一年,这身不由己的十一年,他过的太累了。
他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蝶杀,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他尝试过,也失败过,甚至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次,是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
清白……真的会比命还重要吗?
还没等阿策想个明白,余光里忽然见温折玉的眼睫动了动,他慌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又是那个纯洁无垢的小白莲了。
温折玉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怀里的异动,睁开眼正看到阿策把手悄悄的摸到了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熟悉的荷包来。
他应该是一只手不方便,动作很慢,将荷包里装了大半袋的麦芽糖掏出来一块,默默的塞进嘴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温折玉想到昨夜的事情,心情很好,出声道: “那么喜欢吃糖?怪不得那么甜。”
她忽然出声,大概是吓到了他,阿策的眼睫迅速的抖了几下。身子往下蹭了蹭,往她的怀里躲。
温折玉摸了他的脑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害羞什么?”
阿策用鼻音小声地哼了几下,像是讨饶一样蹭了蹭她的胸口,温折玉笑着将人从怀里拉了出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乖,我今日要到衙门里去,你昨夜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那我起来给玉姐姐更衣。”
“不必了。你躺着吧。”
温折玉起来穿了衣服,将案头的配饰一一挂到身上去,这时阿策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害羞的给她将外衣递了过来。
温折玉在昨夜里已经深刻的见识到了他的纯情,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戏谑道:“怎么?不舍得我?”
阿策抿着嘴唇,低垂了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温折玉之前仅限于在勾栏院里胡闹,跟那些个良家子弟也只是过过嘴瘾。她没养过外室,还真没有类似的经验,但怎么看,这个时候直接走人都有些不厚道。
温折玉的视线放在他的衣服上,想了想,跟他道:“既然如此,陪我去逛逛街吧。”
……
温折玉是打算带他添置几件衣服,毕竟她的人,整日里穿的这么简单,未免有点丢她的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