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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娇 [强推] (南川了了)


  他轻眨眼眸, 长睫洒金,方才那抹温度倏地隐在浓黑瞳仁中,不见一丝留存的痕迹。
  对上她的视线,他好似有些不解, 低声道:“不喜爱吗,那种感觉。”
  姚蓁看着他, 从他身上,窥不见一丝情意。她清楚地知晓, 他分明冷情无比, 对她求娶,以及他言谈中若有若无的施压, 无外乎是对她的占有欲作祟, 想将她掌控在手中。
  他在旁的事情上,样样出色拔尖, 然而在于情|爱上,明明不懂其中滋味,却执拗地恍若不通人性的孩童, 只凭着本能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甚至想要将她锁起来, 只容他一人看。
  她眸中流漾着细碎的哀伤,摇了摇头,柔声道:“你说过不强迫我的。”
  宋濯不语,与她对视一阵,将头转向桌案,长袖拂过浮雕博古纹的红木案牙,长指按在药盖上,推向她。
  他缓声道:“涂药。”
  姚蓁看向他的侧脸,他的鼻梁极其精致高挺,鼻梁中间有稍微一点起伏下弯的弧度,鼻尖却挺翘地将弧度支起坚毅的线条,俊逸而不显女气。
  见他这般冷脸,她知他是在避而不谈,心中叹了一口气,自他手下拿过药盒,仰头看他:“你站低一些。”
  宋濯身形太高,她够不到。
  闻言,宋濯缓缓俯身,渥丹色的官服堆叠在她的衣裙之上。在距姚蓁极近时,他抬手松了松衣领,修长脖颈露出,隐约步着几道红痕。
  他的脖颈同她的十分不同,纤长精瘦,肌底蕴藏着力量,明显的喉结突出在肌肤之上,是男人与女人截然不同的印记。
  姚蓁将药盒打开,指尖蘸上一点药膏,眉眼专注地抚上他的脖颈,为他涂药。
  他昨夜故意在她脖颈上留下许多痕迹,好像这般便能彰显她属于他一般。情迷意乱之际,她存着报复他的心思,亦搂着他的脖颈,抽泣着在他脖颈上混乱的吻痕。
  目光滑落他的喉结,姚蓁垂下眼睫,指腹有意忽视掉它周围的肌肤。
  宋濯的鼻息隐约吹拂动她的鬓发,他静默一阵,喉结忽然上下滑动,嗓音低沉:“公主身上好香。”
  姚蓁指尖一顿,不应他。
  宋濯鼻尖轻嗅:“还沾染了臣身上的气息。”
  他话语中似乎有些满意。
  姚蓁无语凝噎,耳后渐渐发热,草草在他脖颈处涂抹几下,错开视线:“好了。”
  宋濯抓住她的手腕,玉铃清脆的响了一声:“没好。”
  他执着她的手,指尖强势地抚开她蜷缩的手指,将她的手准确按在方才她没有触碰的喉结周围,嗓音低磁:“这里。”
  姚蓁不想涂。
  但是男人的力气又岂是她可以挣脱的,她的指尖重新蘸上一点药膏,涂在他喉结周围的肌肤上。
  她不看他,他低垂着眉眼,目光深邃地盯着她看。
  微风拂过,将明亮的日光漾在两人朝向窗子的那半张脸上,晃悠着安谧静好的氛围。
  姚蓁自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视若不见,他却偏偏不让她安好,喉结轻滚,碰在她的指尖,指尖立即蔓延出炙热的温度。姚蓁停手,不再动作。
  宋濯微微偏头,拉起她的手,却没有松开,而是将她的手绕到他的脖颈后,低低地道:“脖颈后,还有抓痕。”
  姚蓁耳后滚热,抬眼看向他冷白颈侧,的确如他所说,有着几道浅浅的抓挠痕迹。她立即被烫一般挪开视线,胡乱抹了几下。
  宋濯忽然低笑一声。
  “姚蓁。”他看她一阵,紧紧攥着她的手,“为何不敢看我?”
  他这般挑明,姚蓁腮上晕开熟透的蜜桃般的绯红色,唇抿的愈发紧,耳后的热度亦愈发烫。
  宋濯又低笑一声,身躯前倾,额前抵着她的前额,鼻尖若即若离的挨着。
  “食色性也。”他嗓音低的如同在蛊惑,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濯德行为世人颂,颜色为世人捧,公主好德,既如好我,一举双得,又为何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他清晰地知道他在外的美名,也清楚地知晓自己的长处。往先从不在意的虚名,此时被他提及在嘴边,只为循循善诱她,耐心地期盼她走投无路,走入他精心制造的温情陷阱。
  姚蓁神识极其清明,然而她又的确不敢直视他,仿佛多看他那张不似凡人的脸一眼,她心中便有什么坚不可摧的高墙,要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崩塌似的。
  她紧抿着唇,低头看垂落在一处的衣摆。
  宋濯温柔地轻抚着她的指尖,没有再多余的动作,只是同她头挨着头。
  半晌,他垂下浓长眼睫,喉结滑滚,道:“你……我是你的。”
  姚蓁指尖蜷缩,脊背战栗起来。
  他这般温和的一句话,却好似远比他任何强势的话语带给她的冲击要大,令她心底泛起奇异的情绪。
  指甲陷入掌心,刺痛令她回复一些神智。她明白他此言仍是在隐晦地向她提及婚事,看似给予她宽限,实则对她势在必得。
  但她仍抱有一丝庆幸的想法。
  她平静地问:“宋大人,你是在表露心迹吗?”
  “我想娶你。”他掷地有声。
  姚蓁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宋濯鼻尖上移,薄唇吻上她的眼皮,温声却不容置喙:“姚蓁,你别无他选。”
  ——只要他在一日。
  哪怕他清晰地知晓,娶了涉政的公主,便意味着要与世族站在对立面,意味着要放弃滔天的权势。
  自从脱口而出后,他的胸腔中便时时盘旋着这个想法,简直成了一种执念,只想犹如孩童护食一般将她控制在领地。然而想娶她,究竟是想将她牢牢掌控在身边,还是只是单纯的出自执念,他辨不分明。
  姚蓁心房嘭嘭跳动,半晌,只含糊不清地道:“……容我思量。”
  宋濯沉沉盯着她。
  姚蓁吻他唇角,嗓音清甜,漂亮的眼眸中闪着粼粼的微光:“你我来日方长,不是吗?”
  *
  圭表下的日影,一圈一圈地转动,昼夜交替,往复不息。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七月。
  姚蓁在政事上,逐渐得心应手,掌握了一些权势;而她与宋濯,也奇异地陷入一种平和的境地。
  科考一事全权由他负责,近日他十分繁忙,但仍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潜入嫏嬛宫的寝殿。
  他来寝殿,也不并未同她做什么,只是同她正襟危坐,谈论政务,恍惚间,仿佛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谪仙。
  然而未免有情|动之时。
  姚蓁无数次看见他滚动的喉结,手背上浮现的青筋,深邃专注的视线,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然而她只当作视而不见,在他情难自抑时,容他吻一吻她。
  姚蔑那日提及,欲大赦天下,他果然践行。
  宋濯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那晚来寻她时,脸色冷如坚冰。
  姚蓁观他神色,允他多做了一些事。
  然而当晚,她抱着他脖颈,攥着他的发泣不成声之时,她边颤抖着竭力压制着唇齿间的声音,边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
  骊家当年隐居蜀中后,便将大部分兵权上缴于皇帝,此次返京,除却戍边五万将士外,骊将军手中尚有五千锐兵。
  这五千将士,本应交给姚蔑。然而毕竟亲疏有别,骊将军一声不吭地将调动的兵符交在姚蓁手中。
  姚蓁思索许久,没有接受。她并不会带兵打仗,此物在她手中如同废铁,不如掌握在骊将军手中,有备无患。
  姚蓁外祖老当益壮,蜀中尚且有骊家人在驻守,此番入京,骊氏夫妻顾及姚蓁举目无亲,似有久居之意,在京中坊间购置了居宅。骊兰玦更是在朝中领了协律郎的官职。
  他为人风雅如清风朗月,擅长乐律,此职务又清闲,便偶尔回入宫同姚蓁谈论琴律。
  姚蓁习得许久的琴,年幼时,他亦在此事方面对她多有指点,两人于此道上的喜好颇为志同道合,可谓知音。
  这日午后,惠风和畅,玉液池前的临水殿上,景色晴方好,入目菡萏浓。
  宫婢搬来琴桌,搁置在四面垂帘的露台之上。
  骊兰玦将一架通体漆黑的琴,小心翼翼搁在琴桌之上。
  此琴名“香兰笑”,乃为他在蜀中收集的前朝珍品,十分爱惜。
  姚蓁跪坐琴桌前,拢着衣袖抬指轻轻拨弄琴弦,弦音泠泠悦耳,与琴桌共鸣,余音袅袅绕梁。
  果然不同凡品。
  她心中欢喜,同骊兰玦交谈许久,暮色四合后,待天边再无一丝光亮时,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同他道别。
  用过晚膳后,她屏退宫人,回到寝殿中,入目看去,宋濯不出所料地已在内殿之中。
  姚蓁习以为常,对他的到来没有过多的惊疑,清丽的面庞十分清冷淡然,脑中仍想着午后骊兰玦说过的琴律。
  拖曳的水色长裙拂过地砖,她走到桌案前,循着记忆,在堆叠的书册中翻找一阵。
  宋濯站在屏风旁,目光清沉,一眨不眨地追随她。
  “今日是七夕。”许久,他低声道。
  姚蓁翻找书卷的手一顿。
  她今日忙于政务,午后又同骊兰玦论了许久的琴,国丧才过去不久,宫婢百姓不敢大张旗鼓的庆祝,因而她浑然没有注意今天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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