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松了口气,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这药效怎么这般厉害……”他瞥一眼荷月,“汪大人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荷月答道。
荷月收拾好东西出去,在太极殿外候着的都是口风极严的宫人,见到她从密室中出来,都当作没看见,继续做着手头的事。
·
暮色四合,一盏灯火如豆。
先是头脑隐隐作痛,傅知妤慢慢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
傅知妤慢慢起身,牵动手臂上的伤口,刺痛感让她清醒不少。
……她在路上睡着了,醒来就在这个地方。
傅知妤不安地打量周围,觉得这里的陈设风格有些眼熟,可她记忆中又没来过这个地方。
“有、有人吗?”傅知妤小声开口,室内一片寂静,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
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傅知妤试着踩上地面,然而双腿酸.软,被裙子绊倒到地上,撞到桌角,桌案上的花瓶被碰倒在地,洒出一汪清水和一截梅花枝。
痛感迟钝地袭上四肢,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被纳入一个充满熟悉熏香的怀抱。
傅绥之听到密室中的声响,知道里面的人醒了。推门进去,就看到摔倒在地上的小女郎,莹白的肌肤上,眼尾一抹浅红,正因为不知道来者的身份情不自禁流露出惊惧的神色。
这种神情,傅绥之在围场见过许多次。遇到狩猎者的小鹿,惊慌失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会露出这副表情。
“皇兄?”傅知妤迟疑地问。
小女郎的眼睛雾蒙蒙的透着水意,警惕地咬着唇,小心翼翼地拢起身子。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出了宫禁,怎么还能遇到傅绥之。
最后的记忆支离破碎,印象中只听到了“贼人”之类的字词,随即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头还痛吗?”傅绥之问她。
傅知妤摇头:“不是很痛,就是有点晕……我好像想不起来路上的事。”
傅绥之的神色隐在黑暗中,她后知后觉地睁大眼,意识到不对劲:“这是哪里?”
她没得到傅绥之的回答,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的脸庞。
头晕目眩的感觉又上来了,傅知妤分不清是因为她没怎么吃东西,还是受到惊吓导致。
“皇兄,你说句话呀。”她抓住傅绥之的衣袖,软声开口。
傅绥之微哂:“说什么?倒是要谢谢阿妤,让我知道朝中还有这样多太后的党羽。”
黑暗中傅知妤都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像是能看穿她的所思所想。
傅知妤勉强扯起唇角,尽力让声线听起来平稳些:“皇兄在说什么?我又不闻前朝的事,连大臣都不认得。”
“阿妤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逃离,留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吗?”
傅知妤瑟瑟发抖,她怕极了在这种环境下与傅绥之独处,唯恐那个雪夜里的一幕再次发生。
“可是皇兄答应我的,只是在外面住几个月。”她越解释,越显得慌乱,“皇兄,这儿到底是哪里?”
她问了两遍,傅绥之都避而不答。
身下的绒毯柔软顺滑,室内熏着雅致的香气。
绝不是道观会有的布置。
四周门窗紧闭,厚厚的垂帘挡住光线,她在其中都分不清时辰,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大约是察觉到傅绥之并不信自己的话,傅知妤的手慢慢垂落下来,无力地抱膝,任由眼泪沾湿衣裙。
傅绥之冷冷看着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傅知妤问道。
“没有那么早,我曾经全心全意相信阿妤,但阿妤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后半句话,他咬字很重,傅知妤的心一点一点沉下来。
“何况你出去做什么?难道要让人看看永嘉公主死而复生?”
傅知妤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呆滞片刻,才慢慢理解傅绥之的话,面上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你对外人说我死了?”
温暖的室内,她只觉得冰冷刺骨,不可置信地盯着傅绥之:“你疯了吗?你是不是想让别人都以为我死了,然后你——”
之后的话她甚至羞耻地说不出口,眸中蕴着水雾,樱红色的唇瓣微微张合,气恼至极:“我不是你豢养的鸟雀!”
情绪上涌,此时的傅知妤也顾不得眼前人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处死她只需要一道旨意,不费吹灰之力。眼泪不断地滑落,她仿佛回到披香殿的雪夜,从骨子里漫上寒意和疼痛。
傅绥之想去抱她,被傅知妤用力推开。
“你别碰我!”傅知妤力气比不过他,双手被按住,像是感受不到手臂伤口的疼痛,“你要当齐襄公你去当,不知廉耻的事不要拉着我!”
傅绥之眯起眼眸,盯着她满面泪痕看了会儿。
傅知妤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在衣带被抽开的一瞬间,骤然涌出的泪水还是出卖了她的恐惧。
推搡间她手臂上的伤口崩裂,鲜血顺着小臂慢慢淌下,在玉白手臂上显得尤为刺目。
傅绥之停下手,目光掠过她鲜血淋漓的伤口,冷冷道:“你要出去,就凭现在衣衫不整的模样吗?”
傅知妤垂下头。
衣带被解开,一挣扎反而露出了脖颈和胸口的肌.肤。她拢起衣衫,因为疼痛和害怕,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戒备地看着他。
听到傅绥之甩袖离开的脚步声,门栓落锁,周围又一次恢复寂静,傅知妤才缓缓松了口气,却没什么劫后逃生的喜悦感。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桌案上那盏灯也在燃尽灯油后熄灭了,房间里黑漆漆一片。
傅知妤摸索着想去掀开帘子,却发现四角都被盯住了,存心不让人看到外面的景象。
清晨吃得东西早已经消化殆尽了,现在的傅知妤又饿又渴。
刚才她只是碰倒了东西傅绥之就马上进来,说明傅绥之与她仅仅一墙之隔,现在他大概还在外面,等着听她求饶,求他开门放自己出去。
傅知妤咬着唇,死活不肯随他心意。
正如傅知妤猜测,傅绥之离开了密室,却没有立即远去,就站在门口,听着小女郎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天子的脸色十分难看,方瑞大气不敢出,猜想应当是公主又惹怒了陛下。
然而任何一个人被这样对待,恐怕都不会给好脸色。
方瑞只敢暗自想想,不敢说出口。
里间的哭泣声逐渐消失,傅绥之有一刹那想回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在手摸到锁的那一刻,又忍耐下来。
方瑞看出他的犹豫,上前解围道:“陛下,张大人还在等着。”
傅绥之淡淡应了一声,转过身时,仿佛又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天子驾临,张世行起身迎接,飞快地瞥了眼他的脸色,再加上方瑞委婉的暗示,张世行瞬间明了。
“臣思虑不周,未能顾全公主的身子,请陛下责罚。”
傅绥之黑沉沉的目光在他脸上梭巡,半晌才道:“罢了。”
张世行颔首:“其他事臣已经全都善后完毕,届时只要直接宣布公主途中遭遇山匪,生死未卜即可。”他停顿了下,说道:“剩余的山匪也已经派人去追捕了,一同带走的还有舒五娘和太后身边的一个宦官,他们跑得匆忙,行踪不会掩藏得很好。”
“太后那边,再吊两日就可以动手了。”
提起太后,傅绥之露出厌恶的神情,毫不犹豫地向方瑞吩咐。
说完其他事,张世行也不多停留。
走到门口,他听到天子的声音,脚步停顿一瞬。
傅绥之按着眉心,踌躇许久,才慢慢说道:“……让她身边的女使去看看,睡着了没,把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方瑞才抬脚,他又补充了几句:“不要惊醒她,手脚放轻点。”
作者有话说:
一点小红包~
呆滞脸,这章好难写,反反复复改了几遍QAQ
*齐襄公就是诗经里搞兄妹骨科还绿了妹夫的那个……
第38章
赶在腊月前发生这样的事, 礼部的官员也很头痛,说得上话的几个都不敢引火烧身,在门口徘徊良久。
余光瞥到一个人影向这走来, 礼部的人认出他, 赶忙上前。
“赵大人,也是来文华殿寻陛下的吗?”
赵如璋点头,谦恭地回礼。他来得路上就注意到对方的打量,以至于他刚靠近, 就迫不及待迎上来。赵如璋没有立即让宫人去回禀, 而是耐心站在原地等对方开口。
果不其然,礼部的人向他诉苦。
他们知道赵如璋现在是御前的红人, 现在官职不算高, 但他们丝毫不敢怠慢。御史台一向是文官清吏升迁必经之路,刚入朝就有了觐见陛下的资格, 将来成为天子的左膀右臂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如璋思忖片刻,应下了对方的请求。
礼部官员愣了愣,也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
赵如璋抬步进殿,身姿清俊挺拔。
不远处,天子正撑着额,翻阅着一本小册子。
那本册子,赵如璋见过好几次, 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不像是文书奏折, 天子也不会在人前翻看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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