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旁边摆着一堆画卷,傅知妤只是探头看了一眼,面上表情就垮了下来。
傅绥之恍若未闻,指向那堆画卷,道:“阿妤不是要帮我掌掌眼,人选都在这了。”
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傅知妤抿唇,随意抽出几张。
方瑞摆好画卷,上面除了绘着女郎的画像,下方写着姓氏和齿序,以及父母的官职与诰命。
宫廷画师描摹的笔触大多相似,连女郎脸上有几颗小痣都画得清楚,以作天子的参考。
“去,就这几个,去拟请帖。”傅绥之看都没看,径直向方瑞下令。
方瑞“啊”了一声,迎上天子含着怒意的目光,浑身一凛,立即收拾好,揣着这几份画卷离开。
作者有话说:
没更新都不敢看评论区qvq好心虚哦
周一可能会有二更,如果没有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第31章
傅知妤抽得那堆画卷里, 并非全都是高门嫡女,也有出身略微低一点的。
方瑞知道天子对她们无意,因此也不必担忧来日穿小鞋之类的, 吩咐底下人一碗水端平, 不必特地捧着哪位,等过了冬至的宫宴让她们各回各家。
舒五娘站在最后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素净的裙摆,禁内女官们的袖橼都比她的裙摆精致。她那位长房所出的堂姐都落选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陛下选中。
引导她们的女官十分和善, 路过一处殿宇时,明显不同于其他寂寥落败的空置宫殿, 连冬日里都有女使和宦者在侍奉门口的花草i, 台阶和牌匾一尘不染。
“那里是披香殿,是公主的住处。”女使笑吟吟制止了秀女们的交头接耳。
舒五娘眼睛微微一亮, 她知道那位公主,虽然天子压住了流言,但还有些私底下的传闻,或多或少听到过。
她们在禁内暂时的栖身之所就在披香殿隔壁。白日里望去,仿佛披香殿的琉璃瓦颜色都更鲜亮些。
几个家世好的多半和一些太妃太嫔们沾亲带故,空闲时候去见一见长辈。
四处走访下来,一连几天, 她们竟然都没见过公主的身影。
舒五娘生母微寒, 但家里长房那辈再往前数数,勉强能和太后的母家沾上边, 别的世家女去和各自家里的太妃叙旧, 她为了合群, 也为了强撑着颜面, 不抱希望地踏足了太后的寝殿。
虽然太后精神不济,还是接见了她。舒五娘怯怯地掰数着家中长辈渊源,等着太后训斥她小家子气,但太后竟然和气地接纳了她。
似乎是先前生了重病的缘故,她每次来,太后都在榻上歇息。因此舒五娘也不敢多问,大部分时候只是短短坐会儿就回去。就这么一点点时间,同屋的秀女却以为太后对她青眼相待,对她的态度也软和了许多。
这日她经过披香殿,宫门开着,周围却没有一个宫婢在。
听到了女子细碎的声音,舒五娘情不自禁放缓了脚步。
她从太后为数不多的话中推测出,太后不喜欢这位公主,不小心提到她,脸上的厌恶之情从不掩饰。她战战兢兢地听着,心中好奇却愈演愈烈。
或许是因为那些流言的关系,太后对搅乱皇室血脉一事很是不满,又觉得她有祸水之嫌,觉得反感也是理所当然。
此刻她就停在披香殿前,有机会偷偷一睹公主的风姿。
这一眼看得她心头大乱——两道身影靠在廊柱上,银红色的裙摆曳地,而边上还有一道月白色的背影,与公主姿势亲昵。
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只是投来一瞥,锐利的目光就足以让舒五娘吓得慌不择路地逃走。有廊柱阴影的遮挡,她没看到那个男人的脸长什么样,记忆中全是他如冰彻骨的眼神。
“怎么了,是不是有外人?”傅绥之突然停顿一下,微微侧首,傅知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风声而已。”
傅知妤将信将疑:“真的吗?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那就去屋里。”傅绥之沉声道。
“雪兔子会融化的!”傅知妤不满地抿唇,仰起脸,看到他沉下来的眸色,意识到他们俩想得不是一件事。
她嗔怒地瞪他一眼,别开脸,耳尖通红,小声嘀咕道:“整天都在想什么。”
小女郎就在自己的怀里,发间幽幽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腰肢纤细,骨肉匀停。
傅绥之的心思不在雪兔子上,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怕什么。”他终于捏好了雪兔子,栏杆上摆着一排,从大到小依次排序。
他握住傅知妤的手,冷白修长的手指,关节处被积雪冻得微微发红,掌心却是温热的。
这几日秀女们都没见到傅知妤,并非是她故意端着架子,傅绥之也是下朝之后得知她月事来临痛得下不来床。
刚好转,手下人就来禀报说公主在廊下堆雪。
远处传来女郎的笑声,傅绥之蹙眉:“什么声音?”
傅知妤观察到他的表情,说道:“秀女们住在隔壁呢,原来不是皇兄故意安排在那的呀,我还以为是要给我提前见……唔。”
傅绥之倾身,吞没了后半句话。
小女郎又恼羞成怒地推开他,也不要廊下的雪兔子了,小跑回屋子关上门。
方瑞从角落里出来,递上帕子。
傅绥之擦净手,问道:“门口的人是谁?”
“是路过的秀女,此处是秀女们回住所的必经之路。”方瑞低下头。
傅绥之冷笑:“你倒是很会给她们挑地方。”
方瑞连连认罪,道:“奴婢会去敲打她,不让那个秀女到处乱说的。”
“她不敢。”傅绥之瞥了眼紧闭的门,“你知罪就盯紧点,别让她们扰人清静。”
方瑞应下。
舒五娘没有直接回到秀女的住处,她窥到了公主的私情,正在角落站着,借着寒风冷静自己的头脑。
她的身子还在颤抖,起初是因为害怕被报复,吓得瑟瑟发抖,逐渐冷静下来后,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震惊到,宁可被冷的发颤,也不愿意回去融入那群女郎的调笑声。
有私情的是公主,又不是她,有什么可怕的?被撞破私情的那个人才应该夜不能寐。
有人从披香殿走出来,舒五娘躲在石狮子后。
这回她看得仔细,那人就是方才与公主偷情的人,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衫,身边只跟了个蓝衣服宦官。她知道很多世家子弟会在禁军谋职,以此为日后升迁之路铺垫,说不定……说不定与公主偷情的人就是哪个侍卫。
公主那般好颜色,她只是匆匆一瞥都被惊艳,那些年轻的侍卫正是知慕少艾的时候,只消公主勾勾手指就会凑上去。
想到这,舒五娘慢慢平静下来。
在那人的身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后,她抬起站得僵硬的小腿,一边往太后宫里走去,一边准备着措辞。
·
两日之后就是冬至,秀女们要更早预备着面圣,一大清早傅知妤就听见隔壁的热闹,直到午后都没消停。
荷月不满地抱怨:“她们怎么这样吵闹,披香殿的隔音算好的,都挡不住她们的声音。”
“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可别被她们听见,谁知道她们里面哪个就当我皇嫂了呢?”傅知妤抱着兔子,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没准还不止一个。”
荷月欲言又止,无奈地叹口气,终究是没说话。
待吵嚷声渐渐消弭,傅知妤才让荷月为她梳妆更衣。
·
琼芳殿前,女官们教导着面圣的规矩。
一一检查下来,轮到舒五娘时,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让女官们皱起眉头。
有女郎发出笑声:“是太紧张了吧,一会儿见到陛下可别怕成这样。”
女官们凌厉的眼神扫去,她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舒五娘讷讷地垂下头,攥住衣袖,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反复浮现着太后与她说的内容。
方才严厉的女官们忽然绽开温和的笑意,后退几步让至一边。
女郎们诧异地抬头,入眼就是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
她们没见过公主,不认得她是谁,但舒五娘是见过的。
不同于那日在披香殿偷窥到的明艳的银朱色,今日的公主衣着色彩清淡,青虾与春绿交叠,衬得她流露出纤弱柔和的美丽。
等女官们纷纷行礼,女郎们才恍然回过神。
舒五娘脸色苍白,经过她身边时,公主停下脚步。
“你没事吧?”傅知妤注意到她的不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舒五娘咽了口唾沫,沉默不语。
荷月提醒道:“公主问你话呢。”
女官上前解围:“兴许是太紧张了,奴婢会安慰好她的。”
傅知妤轻轻颔首,提起裙裾,迈入殿内。她坐下才发现只有她桌上多了个小小的炭炉,上面摆着两个橘子。
小黄门上前,笑嘻嘻说着:“生冷果子吃着容易不适,公主烘热着吃吧,风味很好。”
这一听就知道是方瑞教人说的话。
傅知妤抬头,正与上首的人对上视线。傅绥之捻起一片橘子,边瞧着她边慢慢放进嘴里,唇边含笑。傅知妤耳根发热,错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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