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臻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问:“那此事到底是二房设计的,还是五房设计的?”
徐念安道:“打听到施公子失踪原委后,我想,难不成是我冤枉了五房?此事其实是二太太察觉我与赵姝娴的龃龉,故意设下圈套引导我去对付五房的?退婚后赵姝娴来我院中骂我,我故意用此事试探她,结果,她心虚了。她的反应告诉我,此事确实是五房设计的,而二太太,可能只是察觉了她们的计划之后帮她们完成了将施公子诱出二房院子这关键一步。过后,二太太又以一副无辜受牵连的清白人模样将此事捅到祖父面前,用我给五房使了一手借力打力。”
赵佳臻听罢,思虑一番娥眉紧皱道:“若是如此,此人城府之深,心机之歹毒,简直太过可怕。我觉得应该将此事告诉我娘,让她有个防备。”
“若是告诉娘,以娘的性子,必然无法在二太太面前装得跟以前一样。二太太如此精明,被她知道娘已经察觉了,你觉得她会做什么?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现在是她在明我们在暗,情势对我们有利。一旦她知道自己暴露,收缩爪牙,而我们手中又没证据,就变成了她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就被动了。”徐念安道。
“说的也是。”赵佳臻在房里徘徊两步,回身对徐念安道:“那日城外板车之事,也定是她做的了,目的还是挑起我们跟五房鹬蚌相争,好让她渔翁得利。若是五房设的计,实施的人没道理连赵桓旭都不认得。在赵桓旭和桓熙只相差两个马身的情况下,就算桓熙撞上去了,赵桓旭也无法幸免。”
“正是。眼下的情况就是不能打草惊蛇,在保证我们自家人安全的情况下,她动作越多,我们抓她小辫子的机会就越多。”徐念安思谋着道。
“那你说打听蒋家表姑娘临盆之事的用意是……”
徐念安道:“去年娘跟我提起这件事时,问我觉得二太太会怎么做。当时当着娘的面我没有明说,只说对二太太来说最好的情况便是拖到那位表姑娘生产,一尸两命,承珂就不必面对退婚或者嫁过去就有个姨娘和庶子(女)杵在面前的情况。其实我想说的是,若之前我对二太太的推断都没有错,那么以她的城府和手段,她想方设法也会促成那位表姑娘的难产而亡。从扈刚跟踪得来的消息看,二房这两个月确实在蒋家这条线上动作频频,而今,我就是想验证一下我的推测到底是对,还是错。”
赵佳臻道:“我现在就命人去打听。”
徐念安站起身,拉住她的袖子:“叫妥帖的人去,别叫二房那边察觉我们打听这件事。”
赵佳臻面色凝重地点头:“我省得。”
徐念安回了慎徽院,刚睡了午觉起来,赵佳臻来了,关了门窗和徐念安两人在屋里说话。
“蒋家的那个表小姐,真的死了,一尸两命。”赵佳臻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泛白。
引雷电害赵桓熙,暗地里配合五房设计毁徐惠安清白,板车拦路挡马匹,现在又加上蒋家表小姐之死。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是要人性命之事?这还只是她们察觉的,背地里还不知有多少她们没有察觉的阴私事。和这样的毒妇生活在一个府中,难免叫人脊背发凉。
徐念安看出她紧张,给她倒了一杯茶叫她定定神。
两人沉默片刻,赵佳臻有些稳不住,道:“她太可怕了,咱们去告诉祖父吧,叫祖父做主。”
“我们手头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推测,而且我们推测的根据是咱们家的爵位之争,这话怎么能跟祖父说?”徐念安道。
赵佳臻伸手揉额头,道:“我真的担心桓熙。这毒妇都能把手伸到蒋家去害人,伸到苍澜书院去害桓熙应当也不是难事。桓熙现在吃住在苍澜书院,便于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徐念安道:“她暂时应该不会这么做,从我妹妹和板车拦路的事件中不难看出,因为祖父现在对传爵位给长房还是五房的态度不明,所以她现在的策略是想让长房和五房内耗,待我们分出了胜负,她再对付剩下的一个。她若现在去害桓熙,那赵桓旭她要不要害?把这两个都害了祖父能反应不过来?或者她把祖父一并害了,可公爹这个嫡长子还在外头呢,风险太大胜算不高。再说苍澜书院学子众多,桓熙和同窗同吃同住,不吃独食,她能下手的机会反而少。”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她现在还是我们赵家的媳妇,蒋家的事情我们肯定不能去碰,一个不好,我们赵家的名声也要受牵连。”赵佳臻道。
“蒋家的事情我们的确不能去碰,但是和二房派去的人接头的那个婆子,要盯好了。待后面我们抓住了二太太的把柄,就把人弄过来,让她去祖父跟前交代去。对二太太,我们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一定要一击毙命,否则遗祸无穷。接下来,还是要叫扈刚继续盯二房,叫他再派上几个得力的人,二太太的心腹,二太太的娘家,都要盯。事关重大,只能多给点赏银,叫他们辛苦些了。”徐念安道。
“嗯。”赵佳臻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傍晚,殷夫人得了国公爷回府的消息,甚至都等不得他用过晚饭,当即就带着赵佳慧去了敦义堂。
国公爷见殷夫人带了个庶女来找他,甚觉奇怪,问道:“何事?”
殷夫人道:“公爹,今日佳慧来找我说了一些事,儿媳觉着事关重大,应该禀告给您知道才是,所以带了她来。”
国公爷目光移向赵佳慧,赵佳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求祖父救救孙女。”她将上午对殷夫人说过之事一五一十又对国公爷说了一遍。
国公爷听罢,面色铁青,追问:“所言属实?”
赵佳慧道:“涉及父兄,孙女不敢胡说。”
国公爷当即叫来向忠:“带人去把赵桓朝赵桓阳两人给我拿来!”
向忠领命而去,片刻之后,只拿来了赵桓朝,赵桓阳还未回府。
赵桓朝进来一看,见赵佳慧和殷夫人站在一起,心头就泛起不妙的感觉,刚欲对国公爷行礼,国公爷已是断喝道:“跪下!”
赵桓朝心中一凛,在书房空地上跪了下来。
“四年前,你与你爹在外头私放印子钱,结果闹得逼死人命,又四处求人欺上瞒下将事情压下去,可有此事?”国公爷质问。
赵桓朝见问的是此事,顿时头皮一麻,背上渗出冷汗,下意识地要去看赵佳慧,又生生忍住,心下慌乱地组织说辞。
“你想好了再回,有名有姓,我要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若被我查出来事情属实而你还在我面前托词抵赖,罪加一等!”国公爷冷声道。
先糊弄过去再回去想办法的退路被封,赵桓朝也不犹豫,一个头磕在地上道:“祖父容禀,当时是父亲、父亲想要盘下御街上的一家酒楼,银子不够,才出此下策。孙儿劝过他的,没劝住。”
殷夫人心中冷笑,好一个孝子,事发了,就把责任都推到不在家的父亲身上。赵明坤那个瞎眼烂心的,活该生出这样的大孝子!
国公爷抓起书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来,正中赵桓朝的头,没一会儿那血就沿着发际线流到了额头上,他也不敢动。
这时候赵桓阳被在府门前守着的小厮带来了,酩酊大醉东倒西歪,进来后也不知把国公爷的书房当成了哪里,又把国公爷当成了谁,见赵桓朝跪在地上,还踉踉跄跄地走过去踹了他一脚。
赵桓朝满脸是血地抬起头来,皱着眉头心似油煎地看着赵桓阳摇摇晃晃地走到国公爷的书桌边。
“朱大人,您嗝您别生气了,下人办事……不利,但是我已经想到、想到办法了。到时候就以我们靖国公府马场的名义将马运过来,再……再行倒卖。我祖父嗝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有他在,万无一失!”赵桓阳伸手拍着国公爷的肩膀,醉醺醺地笑着道。
国公爷冷眼瞧着他,忽的一把抓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扭,发出嘎啦一声。
赵桓阳:“啊啊啊啊啊——”酒瞬间痛醒了一半,跌在地上努力瞪大醉眼往上一看,看到国公爷的脸,顿时吓得面色如土,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祖祖祖祖父!”
国公爷懒得看他,只盯着赵桓朝,面无表情道:“明日,你们两房收拾东西前往平凉府,你们的爹不是病了么?作为儿子,你们理当尽孝,侍疾去吧!”
赵桓朝瞳孔放大,着急地在地上膝行两步,想求情。
国公爷面色一冷,再开口,语气中就带上了风雷之意,“去了平凉府,再有丝毫行差踏错,逐出宗祠!”
赵桓朝僵在地上,这次是真的感觉有一股绝望的冰冷,蛇一般沿着他的头皮直窜到脊梁骨上。
待长房的人都离开敦义堂后,向忠给国公爷端上茶来。
国公爷双肘撑在书桌上,双手捧着头。
向忠看他面色隐隐发白,便道:“国公爷,明日请御医诊一诊脉吧,老奴看您最近有些累着了。”
国公爷放下手,道:“不必,我无事。”
他垂眸,定定地看着桌上的笔架等物,过了良久,才道:“向忠,我这个一家之主,是不是当得很不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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