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深渊在侧)

　　里面有东西两间，东边是卧房和书房，萧擢没有过去，而是拉着她到了西边，那是一间较小的卧房。
　　里面的被褥叠放，柜子里放着想做的衣物，桌子和床上则摆放着一些小玩意。
　　一进门就有一股清幽的香味，想来是刚用熏香仔细熏过。
　　萧擢拉着她在床上坐下来：“娘亲，你住在我这里好不好？”
　　永嘉道：“你爹爹已经回来了，我今日把你送到家，过会就要回去了。”
　　萧擢不高兴了，抱着她道：“那我和爹爹去娘亲那里可不可以？”
　　“不可以，”永嘉把手搭在他背上，“不过你若是想我了，可以去找我玩。”
　　萧擢问：“那我可以住在娘亲那里吗？”
　　“偶尔来住还是可以的。”
　　萧擢掀开轻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娘亲最好了！”
　　永嘉一抬头，恰好看到萧启琮过来，连忙把轻纱放下，对萧擢道：“不许胡闹。”
　　萧启琮把茶盏放下，有些沧桑地想：还是小孩子好啊，他如今连娮娮的脸都看不到。
　　他拉了椅子过来，坐在永嘉和面前：“是不能见风吗？”
　　永嘉敷衍地应了一声：“是，有些着凉。”
　　虽然知道只是借口，萧启琮还是道：“天凉了，注意保养，早晚出门加件衣裳。”
　　永嘉：“嗯，谢谢关心。”
　　萧启琮试探着开口：“我以后若是无事，可以带萧擢去你府上吗？”萧擢可以去，他却不敢也贸然跟去。
　　“可以，”永嘉道，“只隔了一条街，萧擢知道路。”
　　萧启琮应道：“好。”
　　萧擢听他们说话觉得无聊，就道：“娘亲，我想吃糖。”
　　永嘉记得来时袖子里带的还有，就想拿出来给他吃，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腕制止：“他刚吃了这么多东西，不能再吃了。”
　　萧擢瘪瘪嘴，他就知道爹爹不给吃，才向娘亲要的。
　　永嘉在这里觉得有些局促，就道：“不妨出去走走，带他去消食。”
　　萧启琮简直求之不得：“今日有条街摆了许多菊花，要去看看吗？”说完又补充道，“就在附近，不太远。”
　　萧擢抢着道：“好啊！我们快去！”
　　永嘉则迟疑起来，她身上的衣服太过招摇，一出门不方便不说，指定要被围观。
　　萧启琮道：“我这里有一些干净的衣物，你若不介意可以换上试试。”
　　永嘉有些好奇，他没有妻子，又怎会有干净衣物？
　　她跟着萧启琮到了东边的屋子，萧启琮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打开了衣柜。
　　里面一半是女子的服饰，一半是萧启琮的。
　　“你可以随意挑选。”萧启琮说完转身出去，又将房门也关上。
　　永嘉看了看那些衣物，都是偏素净的，但摸上去都是上好的布料，袖边领口往往绣着牡丹芍药、桃李海棠等，针脚细密，想来绣娘没少费功夫。
　　她随便选了一身石青色的换上，发现穿上正合身，连腰线都恰到好处。
　　永嘉再次看向那衣柜，目光下移，突然看到叠放的衣服上有一方手帕。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走过去将那手帕拿起，只见角落里绣着“平安”二字，正出自她的手笔。
　　永嘉惊讶之中扔掉了手帕，又往后退了两三步，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
　　萧启琮听到了声响，就在外面问：“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永嘉将手帕收好放回去，又戴上帷帽，这才开门走出去。
　　萧擢早就等不及了，一手牵了永嘉，一手拉着萧启琮就往外面跑。
　　永嘉落后半步，隔着一层轻纱看着萧启琮的背影，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一推开院门，那些或坐或倚的随从全站了起来，低着头等吩咐。
　　永嘉道：“都先散了吧，酉时再来此处接我。”
　　侍卫长不放心地道：“请公主让属下随从保护。”
　　萧启琮想说不用但还是忍住了，他不能再自作多情地替娮娮做主，那样只会让娮娮更厌恶他。
　　永嘉信不过别人，可她信得过琮哥哥，只对那些侍卫道：“不必跟着。”
　　萧擢看娘亲说完了话，就又拉着他们走了，他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孩子！
　　一条长百步左右的街道果真如萧启琮所言，从街头到街尾摆满了菊花，红的紫的黄的，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花枝招展。
　　兴许由于是午后，街上的人并不算多，但卖各种小物件的摊贩都还在。
　　萧擢看到路边有卖菊花荷包的，鼓囊囊的布料上面绣着菊花，玲珑小巧的一个，看着很别致，就带着永嘉的手指过去：“娘亲，我要那个！”
　　永嘉对他宠溺得很，一向要什么给什么，当即走过去让他挑选。
　　萧擢给自己选了一只紫色的，又分别拿了一只蓝色和青色的给爹爹和娘亲。
　　永嘉放在鼻尖嗅了嗅，确实是菊花的香味，这才随手系到了腰间。
　　他们又往里走一会，不知不觉间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全是拖家带口的人，永嘉还是被人蹭了一下肩膀才发现。
　　她皱了皱眉，像是不太喜欢这样拥挤的环境，萧启琮松开萧擢的手，走到她身旁护着她：“人太多了，我们走到头就回去吧。”
　　永嘉点了点头，牵着萧擢继续慢慢往前走。
　　有萧启琮给她挡着，确实没人再撞到她，只是两人贴得太近，尤其有的地方通道狭窄，他们几乎是挤在一起的。
　　出于保护她的目的，萧启琮的手还碰了两次她的腰，虽然只是像蜻蜓点水似的，轻轻碰一下就放开了，永嘉的感觉却格外明显。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在一片嘈杂声中，她甚至能听到萧启琮的呼吸声。
　　好不容易挤了出去，萧擢抬头看向永嘉：“娘亲，你也害怕了吗？”
　　永嘉这才发现她把萧擢的手攥得很紧，手心甚至还出了一层黏腻的汗，她连忙松开手：“没握疼你吧？”
　　萧擢摇摇头：“没有哦，我很坚强的。”
　　永嘉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就见萧启琮正看着她，是那种极其专注的目光。
　　她只好目视前方：“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完就想跑。
　　萧启琮抓住她的手腕：“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永嘉的脸红得更狠了，抽了手就往前走。
　　萧启琮后知后觉，这才想明白发生了何事，唇角往上翘了翘，两三步追了上去。
　　萧擢走了一段路就累了，怕被亲爹拒绝，只能向好说话的那个撒娇：“娘亲，我走不动了。”他伸出双手求抱抱。
　　萧启琮道：“自己多重没点数吗？你娘亲怎么抱得动你？”
　　“我还小。”萧擢瘪了瘪嘴，还没来得及失望就被萧启琮拽住胳膊，轻轻松松抱了起来。
　　他大喜过望，在萧启琮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我最喜欢爹爹了！”
　　萧启琮讽道：“算了吧你，有奶就是娘。”
　　萧擢嘻嘻笑了一声，人不累了，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一手抱着萧启琮的肩膀，一手非要去够娘亲。
　　永嘉往旁边走开了些：“别闹。”
　　……
　　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地回了家，路上萧擢也睡着了，永嘉只进去将衣服拿出来，没停留就走了。
　　·
　　萧擢打小都是跟着爹爹睡的，几日不见想的不行，晚上也不回自己屋，非要跟着萧启琮睡。
　　萧启琮像往常一样，让他趴在自己胸口上，等哄睡着了才放下，却也是一直抱着的。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不会是个好父亲，后来因为娮娮不喜欢萧擢，他那段时间也曾抵触过这个孩子。
　　可蜀地那三年，浓重的思念早已击溃他的心防。那些无处安放的思念和惆怅，若不放在萧擢身上，他恐怕早成一副空壳了。
　　当然，这些并不影响萧擢一觉醒来，发现亲爹不见了的事实。
　　留下侍奉他的只剩下亲卫，他闹脾气不想吃饭也没用。
　　与此同时，公主府，永嘉早上出门时，又看到守在她院落前的那个熟悉身影。
　　或许是因为见了太多次，这次她特意扫了眼腰牌，只见上面刻着“张三”二字。
　　永嘉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还真有人叫这名？
　　等人走了，萧启琮才撩起腰牌看了一眼，然后心平气和地与其他侍卫一同跟了上去。
　　——回去看看这身份是谁伪造的，明日就让他去边境吃沙子。


第53章 夜色
　　又过了一日, 萧启琮带着萧擢登门拜访，怕惹人注意，还专门找了面具戴上。
　　毕竟那日他来抢亲, 闹得全府上下人尽皆知——武陵侯还是头一次后悔自己行事太乖戾。
　　萧擢虽然还没有原谅他爹见色忘子的行为, 但为了不失去娘亲，只能默许了他爹一大早把他拎起来洗香香的荒唐行径。
　　萧擢为人聪慧小嘴又甜，公主府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他的，也没通传, 直接把他们带了进去。
　　永嘉听说萧启琮也来了, 就拿了帷帽戴上——虽然萧启琮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可她还没想好儿时那件事该怎么说。还有昨夜那场梦, 那些零零散散的回忆片段, 让她愈发不知如何面对萧启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