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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金枝 (柏盈掬)


  紧接着,便被皇帝弃之如敝履,实乃狡兔死走狗烹。
  由此,流言中克主一说,不攻自破。
  于季家而言,除夕夜寿颐堂爆出丑闻,消息自七房外逸,一夜之间便在祖宅各处传得火热。
  第二日天还没亮,季威便死了,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崔氏与长辈通奸,这事就够让祖宅的人津津乐道了,事机败露后谋杀亲夫,这样一来,就没人能指责她丈夫病重与人苟且了。
  由此,流言中噬亲一说,同样不攻自破。
  可即使如此,亦不能改变——季以舟被踢出局的事实。
  陆霓只觉世事难料。
  先前她盼着阿瓒早日出息,她才有能力趁早离了季以舟、摆脱这段纯属利益纠葛的婚姻。
  眼下这一心愿或许很快就会实现,她却并无有多少喜悦。
  而先前霸道蛮横、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权势尽去,毒症缠身卧病在床,令她心酸难过,只想落泪。
  难料的岂止世事,她连自己的心,都琢磨不透。
  陆霓掀开车帘,对骑马护卫在侧的霍闯说道:“听说老木的小酒馆就开在城西,你可知在何处?”
  霍闯眼睛一亮,咽了口唾沫,酒虫一瞬间被勾醒了,“知道的,殿下要去吗?”
  陆霓微微一笑,向他点了点头。
  城里的人都去看御驾亲征了,街道上人流稀少,很快来到一条窄小的巷子,马车进不去。
  陆霓下车步行入内,长长裙摆扫在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面上,颇为好奇地四下张望。
  小酒馆门楣极不起眼,里面空间不大,简简单单两张桌凳,一个卖酒的台子,一眼便可扫尽。
  霍闯轻车熟路推开后面一扇门,朝里大喊了声:“老木……”
  回头招呼长公主,“殿下往后面来,宽敞着呢。”
  陆霓微微提着裙裾,不作迟疑朝里走去,穿过堂屋,后面竟是一处仿如粮仓大小的空舍,四下堆着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
  老木腰上系着围裙,耳上夹了根细柄长勺,一边擦手一边出来,口中骂骂咧咧,“铁娃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老木也是你叫的……”
  一抬头见着长公主,唬得手脚都没地儿搁,原地打了个转,手在背后搓了几下,赶忙招呼:
  “殿下,您怎么来了。”
  陆霓见他这么紧张,倒有些不好意思,含笑道:“木叔,我来看看你。”
  “您快坐,快坐……我这小地方简陋,殿下别介意。”
  说完指使霍闯,“快,去我屋里搬那张梨花木的椅子出来。”
  解了腰上的围腰,顺手在霍闯背上拍了一下,偷偷一指长公主,朝他使了记眼色,意思是说,瞧人家长公主多懂礼,喊我叔呢,不像你!
  接着小声问他,“怎么就你一个跟着?”
  霍闯嘀咕道:“外头还有二十个。”
  老木放心下来,回过身才要张罗,见陆霓已在一张长条凳上落坐,肩背自然而然挺直,神色从容打量四周。
  他只觉这间破烂了好些年的酒窖,一瞬间蓬荜生辉。
  听见他俩的小声交谈,陆霓已然确信,老木并不只是在这里开一间小酒馆,外界的事,或者说与季以舟相关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果然,他过来后便问道:“以舟的伤……没事吧?”
  “嗯,不是什么要紧的毒,就是需要多休养些日子。”
  “那就好、那就好。”
  老木拿袖子把她面前的桌案擦了两回,拾了张条凳在对面坐下,一眼瞥见霍闯扛着张八仙椅出来,手在桌下挥了挥,示意他不用拿过来了。
  回过头来,见长公主正看着他,咧嘴一笑,“嗐,没见过世面,殿下别见笑。”
  也不知这说的是他自己,还是霍闯。
  陆霓不由莞尔,“您别这么客气,我今日来,实是有事相询,打扰木叔,还请见谅。”
  长公主说话斯斯文文,老木一时很难不拘谨,见霍闯已自行翻出两只酒坛子,一边一个抱在怀里,正四处找酒碗。
  老木从身后拿出两个碗,拿过一坛拍开封口,醇香四逸,陆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嘿嘿,上回本想给殿下配点药酒的,不过想着您量浅,还是没敢擅作主张,问了杜老,也说您现在不宜饮酒。”
  他给自己斟上一碗,另一只空碗抛给霍闯,指了个角落,示意他自个儿蹲那边儿喝去。
  “本……我从前也能饮的,不过现下的确不行。”
  陆霓闻着那酒香,觉得比宫廷御酿也不差多少,甚觉遗憾。
  “殿下爱喝酒啊,这个好,哈哈,瞧不出来。回头等以舟伤好了,让他来我这儿搬,管够。”
  两口老酒下肚,老木的胆气回来了,说话也中气十足,“早先我托人从南方去寻土龙肉,路远脚程慢,前几日才到,那东西润肺止喘,最适合给殿下食补,待会老木我露一手,还请殿下笑纳。”
  陆霓笑着点头,对上次吃到的肉羹仍念念不忘,老木的手艺,她十分信服。
  双方一时无言,气氛有点尴尬,陆霓低垂着头,思忖着怎么开口,老木喝干碗中酒,搁下碗,忽而说道:
  “上回听以舟说,殿下见过季威了,他……如今什么模样?”
  陆霓微微一窒,看来季以舟和他的关系十分密切,几乎到无话不谈的地步,竟不知季威近况。
  老木似知她所想,点了点头,“只这一件他一直不肯跟我细说,大抵……那毕竟是他亲生父亲,亲手做出那样的事,终究还是有背伦常。”
  他沉默片刻,语声沉重,“他身上还有一半程家的血,程家的儿郎,在这片天地中只求无愧于人、无愧于心,这是他……始终放不开的心结。”
  眼前这人,当日曾亲眼目睹了程子昂的死,以及程家毁于季威之手。
  陆霓今日来的目的是寻根问源,将她一直以来对季以舟的认知,弥补圆满。
  她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过往,造就了他如今的心性。
  老木这番沉重的话语,似一记记重锤,敲击在湖面上,看似静默无声,却掀起层层涟漪,经久不息。
  季威当年在幽州替朝廷勘矿,眼红程家偌大家业,在程子昂率程家军投身幽州营后,借口往一处雪谷勘探,请程子昂护送,想与他套些交情,说动他将妹子程绫霜许他为平妻。
  “子昂自是不肯答应,绫霜是程家最得宠的小娘子,即便那时家道已不如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当时京城的世家来说,也是绰绰有余,别说平妻,正妻他昌国公也配不上。
  在幽州那个地界,不是我老木说话僭越,当年的绫霜,与长公主您的地位……怕也不相上下。”
  陆霓想起那面铜镜,笑着认同,“您这话并无僭越,昭宁不敢与婆母相提并论。”
  老木喝了口酒,咧嘴笑了笑,随后脸色沉寂下来,“谁想后来遭遇雪崩,整队人都被暴雪吞没,只剩下我们三个,子昂甩了长索吊住,使力先把季威送上崖顶,那人狼心狗肺……回头就割断了绳索。
  当时我和子昂一起坠入深谷,我断了七八根肋骨,腿也折了一条,侥幸苟活一命,他……是为了救我,替我挡了一下,坚冰直直捅进心口……”
  面前的九尺男儿,高大的身躯早已佝偻,伏在破案上,宽厚的肩背微微耸动。
  许多年过去了,他的悔恨和遗憾始终无法填平,“我在雪谷耽搁了太久,回去时,程家已被焚成一片废墟,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好几年后我才得知,绫霜竟还活着,生了……季威的孩子。”
  陆霓轻声道:“我想问问您,程……,婆母她……,以舟的母亲,待他如何?”
  一连换了几个称谓,陆霓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有种极为复杂的感觉。
  一方面,她忍辱负重,依旧以良好的教养,将儿子教导成人。
  而另一方面,季以舟那个令人难堪的、关于驯服猎物的故事结尾,母亲不加掩饰的厌憎,令她回想起只觉触目惊心。
  老木抬起头,苍老的面上写满不忍,艰涩张了几次嘴,才道:
  “绫霜她……性子高傲,当年被季威带回京城,囚禁在庄院秘室,受尽屈辱……生不如死、却又求死不能,季威那个畜生……
  直到她怀孕产子,季威逐渐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后来,想是厌倦了,便不大理会他们母子。霜绫受了那样的罪,只想一死求解脱,后面那些年,是因为孩子才苟活世上……”
  “可她……”
  陆霓说不下去,这种事,永远无法将心比心。
  她一向认定稚童无辜,血脉没有优劣,但那只是因为,她从来没被逼入生死两难的绝境,不知苟活二字,内里点滴艰辛,对人的意志是多大的磨砾。
  终于懂了季以舟,幼年时由厌世的母亲种在他身上、难以洗刷的罪恶感,铸就了他执拗到偏激的性子、冷酷嗜杀。
  但这个男人,他的心底仍有善良、温柔,全给了她。


第94章 臣服
  陆霓在小酒馆待到晌午过后才走。
  中午老木拿土龙炖肉羹, 以及一些她过去从没吃过的小食,滋味新奇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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