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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姝色 完结+番外 (梨漾)


  铜盆里,水波凛凛,日光投在水面上,溃散的光影中,人影缠乱,花影重叠,她双腿交叠微晃,一声叠着一声断续的低泣,直撞进他心里。
  白菀一直远远望着他,看他微躬着身洗手,水声潺潺,她甚至能想象出此时的霍砚面上是个什么表情。
  他不爱笑,面上鲜有表情,偶尔笑起来也不达眼底,他总是冷漠又满含嘲讽地睥睨着一切,游离于凡俗之外,他唯一外泄的情绪,是床笫之间,一遍又一遍落在她身上的吻,是一声又一声破碎的‘菀菀’。
  霍砚今天很不对劲,若以往的他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只算半个活人,那今日的他,已经彻底躺进去,就差个棺材盖。
  白菀垂下头,望向自己提着的裙子,亵裤被霍砚放在扶手上,腿上光溜溜的,让她有些不自在,等她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洗罢手,不知何时回转身站在她面前。
  手上水未擦,水痕沿着长指滴落在绒毯,氤氲不见。
  霍砚拿过她腰间别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去榻上坐着。”
  白菀攥着裙子的手紧了紧,继而抬头弯着眼朝他笑:“外头雪好像下大了,我又不大想出去了。”
  霍砚正拿着药膏往自己手指上抹,闻言瞥了她一眼:“娘娘想咱家了便直说,何必为白日宣淫找借口。”
  白菀脸一红,气愤的甩了下裙子:“谁说的!我们就不能坐一块儿下棋看书,品茗赏雪吗?”
  藏蓝色的纱裙间,白皙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
  他慢悠悠地将膏药盒子盖上,举着沾着膏脂的手一步步向她白菀逼近:“可咱家与娘娘坐一块儿,就只想将娘娘的衣衫撕碎,做不来那些风雅事。”
  霍砚面上向来没什么表情,那双墨瞳如古井无波,他肤色偏冷白,裹在身上的绛紫色长袍,更衬他妖异邪肆。
  白菀望着步步逼近的霍砚,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跟着往后退,他进她退,最后一个不慎,仰面倒在后头的床榻上。
  她还没来得及支起身,霍砚已经逼近。
  白菀望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心跳狂乱,身下的被褥被她揪攥得凌乱,慌里慌张地用脚去踢他。
  却正好送羊入虎口,被霍砚一手抓住她小腿啃了一口:“娘娘别乱动,回头戳得疼了,可别哭。”
  他话音一落,随之而来凉幽幽带点腻滑的触感让白菀身形一僵,颤抖着抓了一旁的被褥咬进嘴里,藏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暧声。
  膏药受热化水,霍砚将手抽出来时,指尖上晶亮一片。
  他捻了捻指上的晶莹,犹豫再三,终究是拿帕子一点点擦去。
  霍砚帮白菀穿好亵裤,抬眼便见她眸中潋滟,忍不住凑上去索了个栀子味的吻。
  待他离开,白菀还有些没回神,他低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红艳艳的耳朵尖:“玩去吧,咱家夜里再来伺候娘娘。”
  说罢便站起身,朝她伸手。
  他站在床榻边,长身玉立,一脸坦然自若,白菀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在他掌心,被他略一使力,从榻上拉起来。
  直至霍砚垂下头,慢条斯理地替她理正弄乱的裙摆衣襟,白菀才咬咬牙,小心的低声问道:“你真的不要我陪着你?”
  世人满口谎言,唯有那双眼睛骗不得人。
  霍砚的人生至今不过短短二十五载,跌宕起伏,从金尊玉贵沦落卑微低贱,从天上云跌落成地上泥,又背着血债一步步从地狱里爬回来。
  他从不屑于去辨旁人眼中的真假,只要他手中权柄仍在,假亦真,真亦假,是非曲直唯他定论。
  直至遇上个白菀,这满口甜言蜜语,哄得人团团转的皇后娘娘。
  霍砚有时便会下意识去看她的眼睛,偶尔能瞧见一闪而逝的狡黠,或许能看清迷雾中的清明,更多的时候,他只想从她眼中瞧见自己分毫身影。
  他又忍不住去看她。
  白菀生了双杏眼,乌黑溜圆,长睫眨动间灵动非常,平白看着时,只觉得温润无害。
  霍砚如愿在她眼里瞧见自己模糊的轮廓,才慢慢悠悠地替她抚平衣衫上的褶皱:“既然娘娘不想出去,那就脱了衣衫还咱家一副鲜花美人图。”
  白菀这才想起,自己还欠他一副画,想起作画的场景,她脸上才消下去的红又蹭蹭蹭往上漫。
  霍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她脸颊红红,杏眼中雾气未散,无辜得惹人生怜,便俯身在她脸蛋上又啃了口。
  白菀摸着自己泛疼的脸瞪他,蠢蠢欲动想去镜中看看脸上有没有留印子,有些后悔自己不爱敷粉,就该让霍砚吃了一嘴脂粉龇牙咧嘴才对。
  可她心里惦记着他似有些不高兴,也不知是谁惹了他不痛快。
  白菀心下叹了口气,认命地抬手解衣领上的盘扣,能怎么办呢,这家伙阴晴不定,不高兴了便要旁人和他一样不痛快。
  看她接受得这么坦然,霍砚有一瞬怔愣,皱了皱眉,缓声问她:“娘娘当真不出去了?”
  白菀手下的动作微顿,抬眼看见他微皱的眉,忍不住伸手去将眉结揉散。
  她什么也没说,霍砚却恍然反应过来,是他的情绪影响了白菀。
  他没忘记,当初落在她后背的夹竹桃,是多么令她难堪,甚至屈辱。
  她是高门贵女,又是一国之后。
  可如今,她又强压下心里的屈辱,做一副轻松坦然的模样面对这件事,只是因为她察觉到他的不高兴,试图用他喜欢的方式,让他重新高兴起来。
  霍砚看着她澄澈透亮的眼眸,有什么坚硬的桎梏,悄然碎裂成块。
  “笨,”霍砚曲指在白菀额上敲了一下,拉紧她衣襟,帮她把盘扣扣上:“去玩吧,咱家还有事儿,就在这儿等娘娘。”
  他声音难得温柔,白菀听着却有些惴惴,忍不住问:“你真在这儿等我?”
  霍砚没答她的话,转身走向里侧的长案,铺了笔墨纸砚。
  贴身伺候他的元禄这回没跟来,水漾绿漾又不在屋内,他也不大愿她们跟进来伺候,是以,这种小事便得霍砚亲力亲为。
  白菀跟过去,见霍砚慢悠悠地添水研墨,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一个菀字。
  这是她头一回见霍砚写字,陡然惊觉,他的字矫若惊龙,一撇一捺极具风骨,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师指点。
  见他真在写字,白菀犹豫了片刻,又问了句:“我真的走了?”
  霍砚侧眼乜她:“娘娘再不走,咱家可就反悔了。”
  白菀下一瞬便笑起来,眉眼弯弯,柔若春水。
  她去将火红色的狐裘取来,扬手往身上披。
  偏狐裘宽大,有些沉,白菀一直拗不过手来。
  霍砚抬起头时,便见白菀抓着系带,整张脸皱成一团,正和狐裘斗智斗勇。
  他搁下笔,走过去替她将狐裘披好,拉起垂在后面的兜帽罩在她脑袋上,低声道:“该使唤人时却偏想着自食其力。”
  白菀仰起脸看他,他指尖正绕在系带上,将坠着两团雪白毛绒球的系带,系成一个漂亮的结。
  鬼使神差的,她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浅吻,不等霍砚拉她,迅速转身推门出去,兜帽上的狐耳轻颤,裙摆飞扬,划过一道艳丽的弧度,留给他一抹如花笑靥。
  霍砚一直看着她走出去,才另取了张信纸,执笔写信。
  白菀一推门出来,便被灌了满脸寒风,方才她信口一说,竟没想到外头雪当真越下越大,朵朵鸭绒似的雪漫天飞舞,被寒风裹挟着朝她扑面吹来。
  水漾迅速撑开油纸伞,将大半风雪挡在外,白菀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着竹楼,这还是她三日以来,头一次踏出房门,才有空瞧一瞧居所的环境。
  她沿着回廊走了一圈,整个三楼都被打通,做了寝房及盥室,没什么可看的,便顺着旋转的竹梯向下,往二楼去。
  相比三楼,二楼要更宽敞些,辟出了三间房,近楼梯的第一间是书房,白菀翻着看了看,里头的杂书典籍一本没有,全是手抄的佛经,瞧纸上虽有些稚嫩,但仍初显风骨的字迹,应当是霍砚抄的。
  他这样的人,信佛?
  白菀皱了皱眉,静渊住持才说过,霍砚不信神佛。
  可那又为何,这里会有如此之多的手抄经文,上面字迹工整无一错漏,连书页都保存得极好,可见抄书人之用心。
  他也曾心怀期待是吗,只是无人救他,无人能救他,只能任由自己坠落深渊,再带着一身血仇爬回来。
  她悄然关上书房门,继而推开另一间,这是一间演武室,里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所不有。
  白菀摸着正中漆绿的圆柱上,已经斑驳,但仍旧清晰可见的各式痕迹,不止圆柱,周遭的墙上也是刀痕深刻。
  她甚至能想象到,十岁的霍砚,已经初见风姿,家破人亡也没能折断他的脊梁,他仍满怀希望,伏案一字一句,无比虔诚的抄写经文,后来他发现,不管他多么虔诚,怜悯众生的菩萨永远不会对他施舍悲悯。
  他不再抄写经文,执起刀剑,比照着武籍,一招一式,一刀一枪,踩着累累血骨,重新攀上顶端。
  白菀没有再推开另间房,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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