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之中,更有男子不怀好意地专盯着她看,满脑肠肥,目光淫邪,肆无忌惮地在她胸臀处打量。
薛稚脸上燥热难言,脸儿越来越低,几乎低到滚烫的粥锅里去。
在旁冷眼围观许久的薛嫱终是看不下去,抱剑而出:“看什么看。”
“领完了粥就赶紧下去,别在这儿碍事。阿雨阿云!”
她唤一声跟随在身侧的侍女,立刻有两名高大威武的剑婢出列,将那人驱逐而出。
男子嘻嘻笑着,原还想来闹事,认出这是刺史府的二姑娘,脸色一变,讪讪地走了。
薛嫱怒气难止,命道:“这么壮的人还来领什么粥!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煮么?传令下去,此处只能妇女老叟前来,男子请往别处!”
阿父要她来护卫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堂妹,她其实是有些怨言的。
大战在即,放着正事不做来看护薛稚,依她看,属实是浪费时间。
然而眼下也明了,这是天子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怠慢不得,要放堂妹一个人在这里应付流民,她薛星岚也属实放心不下。
这世上,原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弱者,要受别人庇佑保护,譬如薛稚。
而自己是强者,自然要保护她。
“多谢阿姊。”
薛稚施粥的动作微停,抽空与她道了声谢。
她原是想为朔州的百姓做些什么,不想还连累了堂姊要在这里陪她,浪费堂姊的时间,心下十分过意不去。
薛嫱摆摆手示意无碍,转而问起了旁事:“你既从京中来,可知万年公主如何了?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
她已听说了万年公主辅政之事,但朔州离建康千里迢迢,消息总不如薛稚这个宫中之人来得准确。
薛稚颔首:“陛下很敬重她,此番将国事全托给了她和梁王。”
见她似是松了口气,又追问:“阿姊与长公主相熟?”
“倾盖之交罢了。”薛嫱微笑,“她过得好便好。等将来公主返回建康,还请公主替我捎一物给她。”
临近黄昏,前来领粥的人渐渐少了,薛稚将最后一碗米粥端给最后一位耄耋老叟时,老人眯眼看了她和薛嫱一刻,道:“您是刺史府的千金吧,老朽认得,这位小娘子倒是眼生,不知是谁家女郎。”
薛承历来亲民,路遇高年,常常是邀其同车而坐,亲问民生,薛嫱也不例外。笑着揽住堂妹的肩:“这是我家才找回来的小妹,老人家没见过也是情理之中。”
“这倒是。”老人点头,“这位小娘子生得跟天仙似的,一瞧便是薛刺史的掌珠,气韵不凡。”
几人正说着话,忽见桓羡身着轻甲,同陆韶几名俱着甲胄的文武官员朝此处来,几人全停在十丈开外,独他一人向薛稚走来:“栀栀。”
他才巡视了城防回来,见她在此处施粥,顺道便欲接她回家。
老人的双目已经迷惑地眯了起来:“这位是……”
薛稚没想到他会过来,忙应:“是我的兄长。”
“是她的夫君。”
这两句几乎同时响起,薛嫱头皮已经发麻起来,尴尬地咳嗽两声抬眼望天。
老人愈发困惑,不解地看看桓羡又看看薛稚。薛稚脸上如烧,正不知要如何辩解,桓羡已极自然地抓过她的手,微笑与老人解释:“我们快成婚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而已。老人家,到时有空还请来喝一杯喜酒。”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 薛稚还在为了他方才那句话耿耿于怀。桓羡攥着她手走在朔州城平整的街道上,见她双颊气鼓鼓的有如桃花绯红可爱, 凉凉问道:
“还在生气?”
“朕给你做夫君, 难道还委屈你了?”
心中则想,不会是还想着谢璟吧。此次回京之后,他得寻个机会把谢璟早日打发了, 最好,是赐婚与陆氏, 这样将来陆氏谋反也可一并将人处理掉。
薛稚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敢痴心妄想。”
这正是当初他拿“夫君”二字打趣她时骂她的话,如今听来, 桓羡不免尴尬, 神色微不自然。
薛稚忽又灼灼看他:“再说了,做哥哥的皇后又有什么好的呢?也像何家姐姐一样, 被你大婚之日冷落、被你贬成宗王妃、因你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说完,却自嘲笑了笑:“错了, 我也已经是全京城的笑柄。”
尽管“薛稚”已死, 但阖京谁不知道她是个放荡不堪的女人,既和谢氏绝婚, 又和自己名义上的兄长厮混在一起。
宫中连最下等的婆子都可嘲笑她, 嘲笑她步了她母亲的后尘。
“你又胡说什么。”桓羡皱眉,“你和她, 怎么能一样。”
他从未将何令菀放在眼中,事前想娶她,也只是因为她适合那个位置。
“是,是不一样。她是公侯掌珠, 我只是哥哥养在笼子里的鸟而已。”薛稚嘲讽说道。
这是在外面, 桓羡不欲与她争吵, 只能忍了又忍:“你近来脾气很是见涨。”
他还道远离了京师她近来乖顺了些,不想又是这般,处处忤逆于他。
桓羡将妹妹送回刺史府后便离开了,开战在即,自有千头万绪的事等着他处理,他没有时间,沉溺于这一时的儿女情长之上。
柔然的大军全集结在怀荒等城镇,派出去的斥候来报,虽有二十万之众,但因分布在多座城池,兵力较为分散。若率大军攻其薄弱之处,便可收复一二。
与大臣们商议之后,桓羡决定不再守株待兔,掌握战机主动出击。
为防敌人偷袭朔州,他没有调用朔州的军队,而是诏令跟随北伐的大军,厉兵秣马。同时晓谕各军,写好家书,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陆韶收到命令,回到暂住的营中,不久便有军士捧来了纸笔,陪笑着道:“陆司马,请吧。”
他如今的官职是军司马,桓羡的命令是每人都写,自然也包括他们这些随军的官员。
陆韶看着光秃秃的毛笔与粗糙的麻纸。
桓羡当是察觉了鹤壁行刺一事,否则也不会风平浪静,又命他随军。
此次和柔然人的作战,他说不定会让自己死在怀荒。
如是这般,也许自己是该写一封家书,可家书家书,又能写给谁呢。
是见面只谈公事的父亲,还是后院那些为了势力娶进来的面目模糊的女人?
他在脑海中想来想去,脑中竟浮现出一张总是带着假笑的妩媚的脸,隔着经年的记忆,又似乎看到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抱着他腿哭得肝肠寸断地求他:“公子,您别拆穿我,我愿当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德。”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唯独眼睛那么亮,像天上的辰星。
他微微叹息一声,提笔欲写,又很突然地想到,她现在,是不是在和江澜翻云覆雨?亦或是在哪个恩客的榻上?
最终这封家书交上去时便成了对老父的殷殷想念,被送进了中军帐。桓羡冷眼看罢,径直丢给侍从:“拿去封好,寄回去吧。”
侍从莽撞地问了一句:“陛下不写么?”
既说所有人都要写,以示背水一战的决心,理应包括陛下才是。
他?
桓羡诧异瞪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下去。”
虽是如此,夜里,他却特意回了朔州府,去到薛家人备给薛稚的那间小院。
薛稚已经解衣欲睡,见他突然推门进来,身子不由得一颤。
他没多解释,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我今夜歇在此处。”
薛稚有些怔愕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也许是她错觉,她总觉今夜的桓羡有些奇怪,仿佛山雨欲来前的漫天阴霾,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一次便格外漫长而难捱。她被撞得眼饧骨软,眼神光一点一点消散于眸中荡开的水雾,无复清明,贝齿紧抵,又是一贯的隐忍和不欲发生响声。
他偏生伏低身子吻住她,十指相牵,唇齿相抵,迫她启檀口发出声响来:“叫出来。”
“叫我一声郎君。”
紧扣的贝齿被迫分开,她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哀叫,一滴眼泪自泛红的眼眶落下来:“哥哥……”
“饶了栀栀……求您……”
“叫我什么?”
她摇头不肯,只是哭:“哥哥……哥哥……”
“错了,再来。”他脸上丝毫不见宽恕。
薛稚仿如被悬丝不上不下地缚在空中,生不得,死不能,眼边泪水如荷叶上的水珠摇晃个不停,终在意识崩溃之前哭着唤出声来:“郎君……”
浪头如愿以偿地打上来,淹没她全部心神。薛稚颤着嗓子低吟一声,身子一软,迷蒙着眼坍陷在柔软的锦被里。
两人都在平复。餍足之后,他沉沉地喘着,攥着她被捏的发红的腕骨,吻了吻她被咬得齿痕斑斑的唇:
“明天就要出征了,栀栀给我的东西呢?”
薛稚被他折腾得骨节酥熔、昏昏欲睡。既被摇醒,她恹恹睁眼:“什么。”
他在心底恼她的不知好歹,语声也沉下来:“大军出征之时,军中将士的妻眷可都为他们备了寒衣干粮,十里相送,明日我即要走,你也不表示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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