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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鸾 (白鹭下时)


  却被转过身子, 裸裎相对, 桓羡亲昵地同她碰了碰鼻尖, 柔声问:“栀栀醒了?”
  此间气氛实是很好,温柔缱绻,仿佛他们不是被命运的玩笑牵扯到一起的兄妹,而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爱侣、夫妻。
  薛稚目中一黯,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他昨夜所言。虽是自己刻意讨好,但他的回答一样彰显说明了她有如玩物的事实,何况这本非她之情愿。
  想起那伤人的话,她逃避地垂着眼睑,不曾理。桓羡定定地看了那张玉柔花媚的小脸儿一晌,笑了一声:“一副淫相。”
  薛稚眼里渐渐起了雾气,贝齿紧咬,固执地不肯应声。
  而他欣赏着她脸上的纯美,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脖子,迫使她将一双水光莹莹的眼儿对准了他,而后微笑:“不肯看我么?是不是,还以为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以为是谢兰卿?”
  “那眼下栀栀且好好看看,予你极乐的,是谁。”
  话音才落,她被压在榻上,双手被高举过头顶,被他以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那根罗带捆在了榻上围栏。
  又笑着拿《诗经》打趣:“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良人。
  这个词令薛稚心脏狠狠一缩,眼泪颗颗如珍珠滚落而下。
  她和皇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把她绑在榻上,他说你以为你是谁,他把她当作一个用来发泄的玩物,待她哪里还有往日的兄妹之情……
  可为什么呢,仅仅因为他笃定当夜的事是自己勾引了他,他便要如此报复她么?
  小半个时辰后,薛稚重新清醒过来,听见的已是他在榻边穿衣的声响。
  “晚上会过来。”他背对着她更衣,道。
  原本缚住的双手已被松开,她慢慢地动着僵硬的身子,将自己团成一团,想着他方才的话。
  晚上会过来。
  他为什么要和她说他的行踪呢。
  她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妃妾,外室不像外室,妹妹不像妹妹……她只是他用来发泄的工具,报复的对象……
  还是说,他只是在通知她,晚上又会来欺辱她……
  没有反应,桓羡不禁回过身睇了一眼。见她拢着薄被又在怔怔地落泪,不必说也能猜到想的是谁。他森森冷笑了下:“栀栀,再让朕见到你为他哭一次,朕就杀了他。”
  “可我并不是为他而哭。”薛稚垂眸喃喃道,“我是为了皇兄。”
  “我的皇兄已经死了,我没有皇兄了。”
  眼前的这一个,只是一个占据他身体的陌生人。否则,又怎会,又怎会逼她做这种事……
  薛稚怔怔地想着,心痛如刀绞。
  短短的一句话,竟是绵里藏针,桓羡挑眉:“长能耐了?”
  他看着那在他冰冷目光下一点一点露出惊惶神色的女孩子,又淡淡笑了:“栀栀的身子总比上面这张嘴诚实。如此伶牙俐齿,倒真叫哥哥想领教一番。可惜眼下哥哥还有正事要做,晚上,再来领教吧。”
  他这话里分明另有所指,薛稚脸上一红,忍不住问:“皇兄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做梦。”他冷声应,抬步走了出去。
  仿佛浑身力气皆被抽去,薛稚瘫软在翡翠鸳鸯被里,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一滴滴落了下来。
  她以为的结束,原来是开端。这样的日子,又何时是尽头呢。
  ——
  殿外,冯整候在门廊下,不时探头看看天,又神色焦急地朝殿内张望。
  陛下已经进去整整一夜了,原以为辰时会起,未想还不曾尽兴,都这会儿了还不见他从殿中出来……
  眼下,何太后都派了好几波宫人来请他,虽被自己拦在了玉烛殿外,可要再捱下去,保不住太后会亲自前来……
  想起昨儿守夜听到的那些声音,真真叫他一个没了根的太监也臊得要死。又深深同情起那可怜的公主来,大婚当日夫家被全数下狱,自己也被困锁深宫里,被视作亲兄的人强占……
  只怕,她眼下还什么不知道,尽顾着伤心呢!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天子冠服齐整地从殿中出来。冯整忙迎上去:“陛下……”
  “皇女寺的事,伏胤可都办妥了?”桓羡脚步生风地步下玉阶。
  “都办妥了。”冯整忙不迭应,又道,“陛下,太后方才派了人……”
  “知道。”他言简意赅地打断他,“走吧,去崇宪宫。”
  自他从北境回来,还不曾去崇宪宫拜见何太后。正好今日事情已办妥,有些事,还是和太后说清的好。
  崇宪宫的正殿承福殿里,何太后正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在殿门口张望被派去请皇帝过来的宫人回来没有。
  好容易见到天子身影,何太后顾不得仪容举止,急切地迎上去:“三郎,你,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亲怎么听说,昨夜,你歇在了乐安的殿里?她可是你的妹妹啊,这要是传出去,你可让她把脸面往哪儿搁?”
  自清晨起来闻说天子歇在栖鸾殿,一向沉稳的何太后闻之几乎晕厥。
  她最为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三郎竟然堂而皇之地强占了薛稚!
  且不说事情传出去天下人如何议论他因私废公将谢氏下狱,他这样做,又把她庐江何氏的脸面置于何处!
  “不是还有母亲么?”桓羡神色淡然,在殿中自己往常的位子上坐下,随手端过茶汤饮了一口,“有母亲替儿子管理宫闱,宫中上下自然纪律严明,还怕流言纷扰么?”
  “你……”
  何太后一噎,颓然扶着座椅扶手坐下,却是长叹一声,“你这样,可是对得起阿菀。”
  还没有成婚便和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厮混到一处,若是个宫人也还罢了,偏偏是个公主,以桓羡的性子,日后也必给以高位,威胁到阿菀的位置。
  桓羡挑眉:“儿子要对得起她做什么?儿子只要对得起母亲的养育之恩便够了。老东西当年未迎娶您时便有了桓陵,不是也没见母亲您介意么?母亲又焉知何令菀会介意?”
  “母亲对儿子的恩情,儿子不曾有一日忘记。只要儿子在一日,后位便一日属于庐江何氏的女郎。可母亲,为何要趁儿子出巡北境时,做主让乐安出阁?”
  这一句语声陡然转厉,显然是在质问,何太后脸上讪讪的,竟有些心虚。
  她辩解道:“她是你妹妹,她和谢家小子两情相悦,她的婚约也是你亲口应允,她来求我,我一时可怜她便允了。况且,你也并不喜欢她,不是么?”
  “是不喜欢。”桓羡脸色平静,端着茶盏静静睇着手腕上系着的的赤绳子,“可有些东西,不是非得要喜欢才能留在身边。”
  “贺兰氏要我阿娘做了老东西的玩物,我就要她女儿也做我的玩物。如是,方才公平。”
  这一句寒意森森,何太后也忍不住劝道:“三郎!”
  “她母亲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贺兰氏已死,身死仇消,你又何必放不下……仇恨郁积于心,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桓羡冷笑了下,毫不留情面地嘲讽:“死的是我的生母不是母亲的,母亲自然说放下就能放下了。”
  “母亲且放心吧。儿子永远记得您的养育之恩,否则,以何令茵之行事,我也不会留她到今日。薛稚的存在不会影响到何氏女的后位,但若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薛稚的事,就别怪儿子不念您的恩情了。”
  说完这句,他径直起身,朝太后拱手一礼后便拂袖离开。何太后震惊无比地望着他消失于天光的背影,几乎晕厥:
  “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倒在前来扶她的女官常氏怀中,眼边已渗出泪来:“我养育他多年,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薛稚吗?他竟如此伤我的心!”
  这个养子待自己虽不说多么亲热,却从来也是恭敬有加礼数周全。如今,只因她将薛稚发嫁谢氏,略劝了几句,他便如此不耐烦,待她也再无从前的敬重……
  “太后您别伤心。”常氏忙劝道,“也许并非是为了乐安公主,而是姜氏。姜氏当年……的确死的太惨了些,她的死,又与乐安公主脱不了关系。陛下一时放不下,也是情有可原的。您又何必在这个关头去触他的逆鳞呢。”
  太后瘫坐在凤椅上,却深深叹气:“他何尝是为了姜氏。他不过是,给自己强占妹妹的行为找个理由罢了。”
  否则,当年阮氏带走薛稚时他便该发作了,连贺兰氏都是她动的手,他全报复在了老东西身上,充其量也就是介怀罢了,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妹妹动手。
  自己本也是一片好心,想要他放下过去,若是、若是她的珹儿还在,她又何须收养这一个,快十年了也捂不热……
  殿外,桓羡已步下玉阶,适逢这时何令菀刚巧入宫觐见太后,迎面撞上,她唬了一跳,忙上来见礼:
  “妾参见陛下。”
  那道身影却如流风自她身边掠过,冷厉而肃穆,何令菀背后一凉,一滴冷汗自额发间飞速坠落。
  她快步走入承福殿,向何太后施礼:“太后殿下,姑母。”
  “你怎么来了。”何太后才被常氏扶起,正歪在座上饮安神汤,气若游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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