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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鸾 (白鹭下时)


  “我也不是没有主动问过世子,可我跟在世子身边也有十年了,世子从来就不信我。方才又问我怨不怨恨,若说怨恨,从前我也的确是怨恨过您,但现在世子宠我信我,我只想好好地陪在世子身边……”
  她轻轻泣着,将脸轻枕在他膝上。眼眶流出的泪水,渐渐打湿了男人的袍服。
  陆韶心间忽软,伸手将她侧颊上一缕青丝别去耳后,微微点头:“若果真如此,便也好了。”
  “莲央,我再信你一次,你莫要负我。”
  此后一连多日,陆韶仍在枕月楼中与那几名官员议事,且不再瞒着她,莲央也终于探得一点情报。
  她原先猜想的没错,陆韶父子,的确是在筹谋一件大事。
  他欲趁着天子不在京中,诈称天子已死,迎太后诏令奉时年十二的彭城王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因眼下禁军还在朝廷手中,陆氏便勾结了在禁军中掌管东城门的王逊,预备率领镇守在广陵的北府大军,渡江逼宫。
  但此番计划却有一个致命缺陷——谢璟不同意。
  故而,他们重金收买了他的部将钟彦,预备在谢璟的吃食中下毒,迫使其病倒,这样,北府军的大权就会落在钟彦手中,为他们所用。
  师莲央听得心惊肉跳。
  此计若成,江山易主不说,那位谢将军也一定会被他们灭口。
  于公,她对那位大力打压士族与百姓谋利、被陆韶讥为薄恩寡义的君主没有意见,甚至还有几分崇敬;
  于私,谢将军是公主生前的爱人,她又岂可见死不救。
  她当即作书一封,命人送去了梁王府,想告知梁王此事,请他提前预防。
  半个时辰之后,那封信却落到了陆韶手上。
  身后奴仆正挥舞着大杖,将那送信的丫鬟打得半死。他看着那信上熟悉的字迹,目光阴寒,忽一把撕了个粉碎。
  ——
  塞上,秦州。
  中秋一过,原本浓艳的秋景开始变得萧条起来,天总是阴沉着,避空阴云仿佛压在人的心上。
  桓羡的眼疾仍未好全,看什么都似蒙了一层纱。受这天气影响,他的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起来,既未好转常常将脾气发在那些可怜的器皿之上,被薛稚骂了好几次才算老实了些。
  然而这种病本是急不得的,太医正也说要清心宁神戒骄戒躁,薛稚只好又将绸带替他系上,以免他总是睁眼,看不见又失望。
  与此同时,桓羡对她的依赖与占有欲愈发强烈,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他就像疯了一样,那次数落了他一顿后不仅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但凡她离开片刻便会变得急躁起来,以至于薛稚都怀疑他坏的不是眼睛,而是脑子。
  因了照顾他,这几日她都没再去陪伴蓁儿,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呀,薛稚悄悄在心底抱怨。
  不过看着他像个盲人一样,只能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能做,她又有些可怜他,到底狠不下心肠丢下他不管。
  一次,侍女送了治疗眼疾的药来后,又另送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来。薛稚不禁问了一句:“这又是什么药。”
  桓羡打坐似的坐在案前,双手垂在膝上:“避子的。你不是要我喝吗?”
  侍女还在,耳根微红地退出屋去。薛稚一愣,继而脸上一红:“哥哥不那个不就行了吗?真是荒唐,都这样了还惦记着……”
  是为以后备着的,毕竟太医正说那药要先服用一段时间才会有效果。但桓羡也未解释,只道:
  “龙性本淫,难道你不知道?我怎可能一辈子不碰你。”
  这怎么还自称上龙了,薛稚一阵无言。这时桓羡又轻笑道:“再说了,都这么久了,难道栀栀就不想?”
  她脸上艳如胭脂,这回再也不肯惯着他,气得将怀中的医书径直砸向他:“你不是龙,你是疯狗。”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被她骂了这一通, 桓羡也不生气,浅笑了声, “看”着她的方向。
  薛稚还在啐他, 碍于伏胤守在门外声音才小了些:“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总是这样,像犬兽一样,随时随地都能萌情, 这和猫儿狗儿又有什么区别……”
  见他不说话也没反应,唯是对着她的方向微笑, 她心里又莫名噗通噗通地跳起来,轻轻在他腰间一掐:“哥哥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是很熟悉的语气, 他好像又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漱玉宫里、她伏在他怀里控诉他不理她的委屈样子, 微微一笑,循着记忆将人揽入怀中, 把头轻轻贴在她肩上。
  “那我以后不这样了。”鼻尖盈满她发梢的栀子香,心间全是安宁, 语声也就随之温软下来, “以后都听栀栀的,栀栀所要求的一切我都会做到, 过去的错与伤害, 也会尽力弥补,别走好吗?”
  “留下来, 陪着我。”
  若是从前,他可能还说不出这般卑微又肉麻的话。但经了这些年这几天的折磨,他实在再难忍受失去她的日子,哪怕是一刻钟也不能承受。
  除了他自己, 没有人知道他这几天有多么难捱。他看不见她, 只能通过嗅觉和听觉来感知她。然而人一看不见就易胡思乱想, 一旦感知不到她存在,他便会无比慌乱,害怕她会一走了之,害怕下次见到的,就又会是城楼下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他怎么唤也唤不醒。
  他开始怨恨起那无辜的婴孩,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占用栀栀这么长的时间。她就不能立刻长大去过她自己的生活吗?为什么总要来打扰他们。
  他甚至,也开始厌恶起那并未到来的孩子来,如果他/她出生后就要占用栀栀这么多的心神,那他宁可不要孩子。反正她也不想生,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会是很好的。若要立储,便让桓翰生个儿子过继给他也是一样。
  总之,他不能再失去她。任何人也不能将她从他身边带走,包括她自己。
  薛稚还不知道他心里这些近乎扭曲的想法,她被他抱得很紧,额头抵在他左肩上,近乎喘不过气。
  她只能红着脸挣了挣,道:“我可以和哥哥在一起。”
  “但是,我要你答应我,此生不可以再强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不可以再伤害他。”
  他?
  她没说是谁,桓羡却转瞬明白。微微松开她,蒙着白绸的眼空洞地“望”着她的方向。
  他很想知道她说这句话时是什么样的神情,想知道,她是不是为了谢璟才答应他,又是不是在骗他。可眼前蒙着白绸,自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眼疾。
  “怎么,你不愿意?”
  他沉默得太久,薛稚不由得微微焦躁。她是没办法才肯答应的,她已经不可能再和谢郎破镜重圆了,既然躲不掉他,自然要为他们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我当然答应,这话你先前不是说过吗。”桓羡不假思索。
  她微微红了脸:“这……这和上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薛稚微微语塞。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分明两次都是被迫答应他,但好似又有微妙的不同。
  前一次,是逃不开既定命运的心灰意冷。这一次,是她意识到以他对自己的的依赖和在意,她或许是可以驯服他的。
  而驯服一条疯犬,让它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总比被它在身后穷追不舍好。
  这些自也不可能告诉他,好在他也没追问,只道:
  “那,娶你也是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吗?”
  这话里带着试探,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乞求,薛稚却不知为什么嗔恼起来:“是我上辈子做了十恶不赦之事的报应,行了吧?”
  这本是一句气话,却惹得桓羡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抱着她笑得前仰后合。
  她被他笑得更加恼怒,生气地掐他:“哥哥笑什么。”
  “不许笑了,讨厌你,讨厌哥哥……”
  他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唯脸上还挂着些浅淡的笑意,空明如初夏草木间打下来的清阳。
  “好,哥哥不笑了。栀栀亲亲我,可好?”
  薛稚脸若晕霞,又腾起淡淡的热意。
  这个人的脸皮,为什么这么厚呀……
  不过,虽是如此想,她还是把脸慢慢地凑了过去,攀着他脖子轻轻直起腰来,在他唇上印下轻柔一吻。
  鱼儿终究上了钩。她本是蜻蜓点水的触碰,正欲松开,却被他一把按住了后腰,另一只手则扣在她脑后,迫使她的唇留在了他唇上,尔后长驱直入,毫不留情地反客为主起来。
  薛稚不及躲闪,强烈的龙涎香气便扑入口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与凛然。很快令她软了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被他撑着后腰才没有倒下去。
  她浑身乏力,意识也不甚清醒,察觉他越来越强硬的攻势后,不由得地想要逃开。他又追过来,力道变得柔和下来,有如春风渡雨,勾住了她舌尖……
  许久,他们才分开,各自的唇上皆是水光粼粼。
  满是情和欲的一个吻。
  她羞得脸颊通红,伏在他怀中吁吁地喘,连看也不敢看他。
  他又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相缠,低下头,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厮磨着,似是流连方才的亲吻:“栀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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