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接过,福身行礼表示感谢。
苏达莱见她这般乖巧,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流过那辆马车,破口大骂道:“明丫头,老汉快要入土之人,第一次见这般不听话的人。身子还未康健,便着急地要出来,那腿上的白骨还清晰可见,要么直接拆下来去炖大骨头汤,你看看老汉的衣裳都被他扯坏了。”
此时坐在马车内的裴渊却是手指紧攥,脸颊却是分外通红,他只想远远地看她们母女一眼,也不想让她们知晓他在何处。
他不想让明枝看到他这般窝囊废的样子,只得想了这般计策,却没想到苏达莱竟是揭露了他的小心思。
裴渊抚着心口的伤疤,心中却隐隐担忧苏达莱把安安汤药之事说出。
他的手指紧攥着腿上的小锦被,一方面在担忧明枝和安安会不会突然闯进来,另一方面却在担忧苏达莱这个大舌头。
若是他是朝中之人,他定要把他流放荒蛮之地。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若是他不怕死,那便随他去吧。神仙来了也管不了,我不愿见他。”
明枝清脆的声音传到了裴渊的耳中,他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纵然她说不愿见他,但话里却是劝阻之意,她终究是懂他的。
裴渊面带着笑意看着站立在远处的明枝,明枝的眼睛却是并未看向马车。
但她的脸颊却是泛着淡淡的绯红,裴渊可不想她一般,还有着羞耻心,若是他想见她,定会穿着人模人样,芝兰玉树般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既然不愿,那便是他不想让她见到他此刻的狼狈。
在领着苏达莱踏入房门之时,明枝眉目缓缓流转,余光却瞟向了那辆马车,她似是感受到了一股灼人的目光,眼神又转了过去。
裴渊心情却是分外高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问着身旁的暗卫说道:“孤的母家和英国公府之事可准备妥当了?”
“回殿下,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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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达莱结束完针灸,再次回到马车上,看到裴渊似是容光焕发的样子,唏嘘道:“嘴硬,老汉还以为你马上就要死了,现在又要看文书了。”
裴渊放下手中的文书,淡淡说道:“死不了,孤这心口血还要给安安备好。孤定要给我的小姑娘一个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天下。”
“为何不生个男娃。你这破天下也太操心了。”
“不了,生一个就够了。”
裴渊仍然忘不了自己在梦境中见到明枝生产那日,这般受苦受难之事,只生一个便好了。
届时他定会安排好一切,哪怕安安只是一个守城之君也可安享盛世,她之后的皇帝是谁,那就随它去吧,哪怕王朝倾覆,也与埋在地底他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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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中,明枝每周都会收到裴渊送来的樟木箱子,里面不是安安喜欢的玩偶玩具,便是赠予她的衣物亦或是话本。
还有每周来一次的苏达莱,他总是拿着血腥味越来越重的药剂给安安喝。
就这般,一个月过去了。
清晨的阳光洒进他们的家中,明枝还未彻底苏醒,便听到了耳边传来了细碎且沙哑的声音:“阿...娘...”
明枝觉得自己仍是在梦中,仿若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安安唤她的声音,娇软中带着些撒娇的语气。
安安?
明枝猛然张开双眼,心脏怦怦直跳,看着双手托腮趴在床边的她,嘴角却是露出如同春日桃花般的笑意。
明枝颤颤巍巍地说道:“宝贝,你是在叫我吗?”
安安用力地点头,她爬到床上,用着小且温暖的怀抱,抱着明枝,小声地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娘亲,安安爱你。”
明枝感觉自己的心底满是酸涩,但终究苦尽甘来,她搂着安安小小的身子,眼中噙着泪水却是一粒一粒地滴落在安安的身上。
她如珠如玉的女儿终于与平常的孩子一般,这世道对女子多有苛刻,现下她终于康健。
安安看着明枝喜极而泣的样子,小手擦拭这她的泪花,小声地说道:“不哭。”
明枝忽然想到什么,轻声问道:“苏达莱说你半月前应该说话了,你可是瞒了阿娘?”
安安却是抿着小嘴,眼睛一闪一闪地说道:“在...练习...”
明枝以为是当初的毒素太重使得安安的嗓子已然不好,心中焦虑了许久,现下却是放下了心。
她轻抚着安安额头的碎发,抱着她晃动着身体,柔声说道:“没关系,你怎样阿娘都不会嫌弃你。上周听苏达莱的意思,那苦药约莫还得再喝两月,去掉胎里的毒素,你便大好了。”
今日周然沐休,明枝抱着安安便冲着他的屋内,就在他分外困惑之时,被明枝塞到他怀中的安安却是凑到他耳边,小声且重复地说道:“舅父,舅父,舅父。”
“好好好,舅父的好外甥。为了庆祝我们安安康复,舅父领你去逛街可好?”
周然激动地高高举起安安,旋转着她的身子,安安也兴奋地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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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中栾街还是这般的繁华,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安安却是第一次见这般繁华之地,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买,窝在周然的怀中,指挥着他前进。
明枝却是在他们身后唤道:“小心别把孩子摔了!”
“周然,我与你恩断义绝!”
忽然出现一个橙衣姑娘气鼓鼓地站在周然的面前,高声说道
第六十二章
安安捧着糖葫芦吃得正香, 坐在周然的头顶看着街市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一会要去那边,一会儿要去这边。
周然也甚是宠她,但另一只手却是护着明枝不被人流挤到, 行至一处桂花糕摊前,明枝和安安皆是用着期待和欣喜的眼神看着周然。
周然无奈说道:“枝枝这般大了, 还是这样。”
摊铺的老婆婆笑着看着他们互动, 笑着说道:“这位爷给夫人买一块吧,老婆子这里的桂花糕可是这条街最好吃的。”
明枝听着她似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正欲开口说话, 便看到了忽一个橙衣姑娘气鼓鼓地站在周然的面前,高声说道:“周然, 我要与你恩断义绝。”
明枝暗道不好, 大抵是哥哥的姻缘。
她正欲解释一番,周然却一反常态冷冰冰地说道:“我并不认识姑娘。”
橙衣姑娘却被他这番冷冽的话伤透了心, 眼中噙着泪花,从荷包中取出一枚莲花纹样的玉佩, 摔到他的身上, 愤愤说道:“正好, 既然你已有妻女, 本姑娘也不愿与你有瓜葛。”
明枝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便知晓了面前之人,便是当初英国公府还在时,给哥哥定亲的姑娘, 永安伯爵府的嫡女苏妙妙。
安安看着娘亲满是担忧的眼神,她又看了看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
她轻咳了一声, 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说道:“舅舅, 要回家。”
这般石破天惊的话, 却使得周然尴尬地站在原地,而苏妙妙止住了泪水,眉眼之中满是震惊。
轻哧一声后,从浑身僵硬地周然身上取过那枚玉佩,径直地走过他的身侧,冲着明枝微微福身说道:“让您见笑了,不知贵府可有宅院,大抵要叨扰您几日了...”
明枝却是第一次见这般胆大的姑娘,她未来的嫂子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她忽略了周然快要眨抽搐的眼睛,浅笑着牵着她的手,回礼道:“我现在借住在平西侯府,若是有朝一日府邸建好,定会邀姑娘来住几日。”
苏妙妙见时机不对,便告辞离去了,半分眼神都没有看向周然。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离去,周然一口气缓缓舒出,装作生气的样子,揉着安安的痒痒肉说道:“你这小姑娘,竟然这般就把舅舅卖了!”
安安却是笑着喊着娘求助。
明枝却是知晓哥哥在犹豫什么,当初她家是英国公府,而苏家仅仅是伯爵府,嫁女高嫁。
现下她哥哥的官职仅仅是从四品的少将军,永安伯大抵是不乐意把自己宝贝的嫡女嫁给他的。
她走到哥哥的身侧想安慰一声,却见哥哥揉了揉她的额头,笑着说道:“走吧,你一向爱看话本,哥哥挣了这么多年的俸禄便是给你们花的。”
明枝见哥哥岔开了话题,便不欲再说此事了。
随着夜色逐渐降临,在外面逛了一日的三人拎着许多包袱回到了平西侯府。
当马车刚驶入巷子中,平西侯府的门前却是站了许多的人,灯火通明仿若白昼。
周然却是察觉出了半分奇怪,他左手紧紧抱着安安,而右手揽着明枝给予她支撑。
明枝看着围绕在其中之人却是文舒。
他今日衣裳的等级却是比平日还要高出一级,已然是一副大内总管的样子。
他手持明黄色绣龙的圣旨,在看到他们出现的那一刻,眉眼之中满是欣喜。
他抛下众人,冲着他们三人行礼道:“见过明主子,小主子,少将军。”
明枝心中却是分外忐忑,莫不是要封安安为储君的圣旨下来了,她的喉咙已然因为紧张而发不出声音。
周然拱手应道:“文公公可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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