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提及药壶,瑾瑜嬷嬷话语躲闪着,打算模糊过去:“不过是些补气血的药,娘娘她近来有些体虚。”
她说话后,朝云轻嗅了一番空气中的药味,半年前在雍州云府之时,她曾闻见过偏院的某位姨娘也曾熬过类似气味的药。
彼时她曾问起此药有何疗效,那位姨娘却苦笑着说:
“郡主殿下不知,妾身这具身子积劳成疾,只得以此药吊着些命罢了。”
而那位姨娘也在她离开雍州前的几日,油尽灯枯了。
思及此,朝云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凿了个窟窿似的难受至极。
她虽然经历过生离死别,但她那位故去的外祖父却是自幼并未有过什么见面的,而云氏不同……
那是从小看顾着她长大的嫡亲姨母,她与阿弟曾在姨母娘娘的膝下承欢,在这样大的一座皇宫中,凭着姨母娘娘的宠爱而恣意骄纵着长大。
心一寸寸收紧,朝云咬唇拼命想要压下这股猜想。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太医院并未亲口说,那么姨母娘娘或许真的只是养养身子罢了……
瑾瑜嬷嬷叩响了殿门,里头一阵咳嗽传来,侍奉的宫娥脚步匆匆地赶来将殿门打开。
朝云跟在母亲身后迈入殿门,里头烛火微晃,珠帘波动一声脆响,檀香萦绕成圈在幔帐的一旁。
幔帐被宫娥撩开挂在一旁,一袭暖黄色寝衣的云太后缓缓坐起,瑾瑜嬷嬷将软枕垫在她的腰后,以便她更为舒适一些。
“太后娘娘。”秦夫人朝她虚礼。
朝云压下泛酸的眼眶,也垂首朝太后行礼:“绾绾见过姨母娘娘。”
烛光映在太后苍白的脸上,往日那般精神气儿十足的美妇人现下面色苍白,一双细眉皱拢,掩手低咳几声,在瑾瑜嬷嬷的服侍下,将药汤饮下,缓了好一阵才朝她们招手示意到跟前来。
宫娥搬来两座凳子,朝云与秦母一道落座。
随后,云太后抬手握了握朝云的手,还是一贯的温柔慈爱。
“绾绾好孩子,这个时辰了还进宫来看姨母,咳……”
朝云此端听着云太后的咳嗽声,似咳在她的心口上,她回握住云太后的手,便见一旁的瑾瑜嬷嬷给太后递去娟帕。
待云太后用过帕子后,她的眼底却陡然瞥见那娟帕上的一丝血迹。
骤然间,朝云的心紧缩一团。
同样的药味,同样的咳血。
这世上哪有这般多的巧合……
“姨母娘娘……”她嗫嚅出声,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见那双眼睛里倏然泛起了水花,秦朝云是很少哭的,秦母与太后都是知晓她的。
她是个宁可将旁的孩子打哭,也不愿自己哭的孩子。
此刻,云太后心中一宕,目光微滞地盯着朝云眼眶里的水泽,愣了好半晌,转念又以为是朝云担忧自己与皇帝之事,又只得无奈莞尔道:
“好啦,哀家的好绾绾,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呢?放心……哀家与皇帝终归是母子一场,你个傻囡就别担心了。”
秦夫人斜乜了一眼女儿,瞧着她的神色不太对劲,但又回神对上云太后的目光,旋即朝女儿开口:
“绾绾,你与孙嬷嬷去外头候着,我与你姨母娘娘还有些话要说。”
二人都这般说了,朝云心中噎堵着一层难受,却不得不先行离开,走时她朝云太后福礼,温声地嘱咐着:
“姨母娘娘,您一定要答应绾绾,好生养着身体。”
太后松开朝云的手,点头应下。
见着小姑娘三步一回头地退了下去。
屋内归于一片沉寂,云太后那张温柔慈爱的脸霎时沉了下去,她与秦夫人相视一眼,随后从枕下掏出一方小孩用的手帕。
二人将目光锁在那手帕之上,秦夫人眼底生起疑窦。
“这是五皇子的手帕?”
云太后点头:“是小五的,今日瑾瑜趁乱捡回的,上头却有一股很是奇怪的味道。”
此话一出,秦夫人懂了她的意思,转念思索后才答:
“娘娘怀疑手帕有人做了手脚?”
“这方手帕,哀家曾见过小五用其来擦拭嘴的。”
殿外,夜幕茫茫中,朝云仰头望见天上悬挂的明月,皎洁盈盈的悬在那一处,四周沉黑一片,是一个无风无星的夜。
她颤动着浓睫,看向一旁的瑾瑜嬷嬷,心中还记挂着云太后那药汤一事。
红唇翕动几息,朝云踌躇着开口想要问瑾瑜嬷嬷心中所疑。
却在此刻,外头突然跌跌撞撞着跑来一名小黄门。
他见着院中几人,旋即跪伏地上,叩首着朝瑾瑜嬷嬷急声道:
“回嬷嬷!奴才方才瞧见明轩殿的太医全都出来了!五殿下,听说……”
众人心中一滞,紧紧盯着那小黄门,见他磕磕巴巴地不敢说话,瑾瑜嬷嬷心中急了火,赶忙走下台阶,踢了他一脚,急切问道:
“你倒是说啊,五殿下如何了?”
小黄门哽着嗓子,哀声道:“五殿下……性……性命堪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嘴不硬的小哥哥一枚啦~
第38章
得知五皇子病危之后,瑾瑜嬷嬷再度嘱咐了那小黄门一番,又派他再去打听清楚。
一炷香后,那小黄门再度归来,仍旧是一样的答案。
瑾瑜嬷嬷浑身打颤地敲响了寝殿的门,过了好一阵,竟是云太后病中起身携着众人一道匆匆去了明轩殿。
及至亥时一刻,明轩殿外,身着太医院官服的人跪伏满地。
朝云掀眸瞧去,殿外站的站,跪的跪。一时之间人群纷纷,眼前一片缭乱。
“娘娘。”瑾瑜嬷嬷搀着太后的手,扶她一路踏上玉阶。
殿外候着的有皇帝近身的大宦官苏荃,这厢眼尖瞧见太后一行人,心中忽而记起了皇帝的吩咐,赶忙上前,拦在了几人跟前。
苏荃赔笑道:“太后娘娘留步,五殿下如今病重缠身,怕过了病气给娘娘,娘娘请回吧。”
云太后眼眸微凛,语气带着几分威严:“苏公公这是连哀家的路也敢拦了吗?”
众人旋即看向苏荃。
数道目光并落,苏荃话语微噎,但他毕竟也是宫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儿了,此刻也并不畏惧这位皇帝的继母太后。
他目光微闪,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尖着嗓子与太后道:
“娘娘勿要为难咱家,陛下口谕,为太后凤体着想,不便见五皇子。”
双方僵持着,苏荃身后一应宫人们旋即跟在他的左右将前路尽数遮挡完全,呈对抗之势。
朝云掀眸瞧了一眼,心头发紧,陛下这是与太后公然对抗了……
廊檐下灯火晃动,一时之间气氛渐渐在那灯火中凝固起来。
殿内通明火光的门窗处,映着一道身影,里头的人觑了一眼屋外动静,而后面露冷色。
“陛下,云氏来了。”贵妃走上前,于皇帝跟前软声道。
晋文帝坐在五皇子的床榻前,双目垂下,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撩动眼皮,盯着榻上昏睡的五皇子,冷声道:“苏荃怎么办的事?”
见他微有动怒,贵妃身子轻微一颤,而后宽声道:
“苏公公正在与云氏交涉,陛下您今儿也累了一夜了,要不歇歇吧,臣妾来守着五殿下。”
闻言,皇帝盯着她沉吟一息后,才缓和脸色,慢慢起身,一旁的宫人们见此旋即布上晚膳。
殿外,云太后目光泠泠地看着苏荃等人,这副架势……
她心中微哽,一双眼远远地盯着那殿门,把着瑾瑜嬷嬷的手气得微颤,她左右思索,五皇子怎么就会倒在她的偏殿中……
“孙儿见过皇祖母。”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男声。众人回首看去,只见那夜色朦胧中,缓缓走来一身形高瘦的男子,男子跟前只一小黄门掌灯随他前行。
秋风簌簌中,显得他更是孑然萧条。
云太后在瞧清他面容的瞬间,面色才稍有缓和。
“二殿下身子单薄,怎么穿得这般少?”
场面上的关切,云氏总是少不了的。
二皇子面色浮出一抹温润笑意,目光扫过一圈,瞥见了人后一脸警戒瞧着自己的秦朝云,心中微嗤,低声道:
“谢祖母关怀,孙儿听闻五弟病了,便来得匆忙了些。”
说话间,他面色随即露出急色,落入一旁苏荃眼中。
苏荃瞧见二皇子到来,心中也松了一瞬,附和着他的话:“五殿下正是病得重些,陛下与贵妃娘娘正在里头看顾着,这不是怕过了病气给太后娘娘吗,免得让太后娘娘也跟着着急。”
一通话下来,二皇子闻言点头朝着云太后躬身揖礼道:
“苏公公说得在理。不若孙儿替祖母在外头守着,也算为人兄为人子孙的应尽之职责,皇祖母只管在坤和宫等着孙儿消息,免得这夜里秋风将祖母惊扰了。”
他说得字字恳切,偶有抬眸间,眼底尽是晚辈关切之意。
云太后觑了他半晌,心中也有了算计。皇帝是铁了心不见她,而眼下二皇子这番也算给了她一个台阶。
略一思琢,云太后只得应下了。
众人随着云太后转身之际,朝云走在侧边,正巧与二皇子擦肩,二人视线陡然相撞,朝云眼底满是警惕之色,众人瞧不见的暗角中,二皇子朝着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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