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若是庸庸无为,将来于社稷无益,朕便正好顺应了高氏,随便安个理由处置了你。但你若是能练得一手好看的行书,投了朕的缘,朕就承诺保你一命,将你养大。”
凤剑青当时孤立无援,只能拼死一赌。
本来他也对当时这场赌博不抱任何信心,只结果出乎意外,他皇兄果真信守承诺,一人力保,把他留在了身边。
罗饴糖就这样,被他掐着脸,耐心安静地听他用语速缓慢的声音,说完了这些往事。
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极少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她是头一回见他敞开心扉,把她当成信任的对象来倾诉。
“练字,是让你,在磨难中,依旧能,百折不挠,坚定信念。练琴,学习,也是同理。”
“是把你,前路拓宽,越走,越好的,一个,修练途经。一通百通,所以,现在,你要练了吗?要学,了吗?”
他很严肃地捧着她的脸,让她的目光避无可避。
臂上拴着的墨砚掉落下来,打翻了一旁的画缸,里头的小东西乒乒乓乓倒翻了一地。
十七和彭州终于慌张地跑了上来,只一眼又愣住了。
因为,他们只是看见青莲居士姿态端正地悬臂伏案练字,一旁的摄政王耳尖红着,模样却看着比平时还清正,表情严肃手握戒尺监督着她。
“主子...夜...夜深了,不若先让居士回去,您也该歇息了...”彭州试探性提了一嘴。
不料却遭来比往日还要冰冷的目光。
“彭州,十七,你们的,字,也不好。”
罗饴糖停下笔,轻轻地往旁边挪开位置,温柔地朝二人笑道:“彭州,十七,过来一起练字。”
姑娘先前脸上的疲意,早已消尽,眸子清亮得如喝了十碗大补汤。
“我们今夜的目标,是那个。”她手一指,彭州和十七顺着目光一看,墙上赫然贴着一张要练成难度极大的字。
彭州一看那字就知道是出自自家主子手笔,没练个十年功夫根本写不来。
然后,两个小仆就很无辜地酒醉的摄政王抓过来练字练了一夜,彭州长那么大,一辈子执笔所写的字也没有这一夜写得多。
他看了眼旁边同他一样练得苦不堪言的十七,灵机一动想提出什么,又看了眼主子身旁斗志昂扬越练越兴奋的青莲居士,欲言又止。
“彭州,一定要好好练,受益终身的,知道吗?”罗饴糖还回过头朝他笑。
那一天,四个人都没有睡觉,罗饴糖最后终于极具神韵地练出了“安身立命”中“安”...的那一点。
凤剑青抱着戒尺,上前一看,“不错,这一点,柔中,带劲,收笔利索,确是如此。”
他的耳朵还红着,彭州却是要疯了。
上朝时间要到了,可耳朵红红的凤剑青却较往常都要执拗,坚决不肯称病告假不去,还用剑架在彭州脖子上,眼神犀利,冷道:“孤思路,清晰,像是醉了?今日朝会,商量定案,出差错,你负责?”
于是,彭州只好去把啸风喊来。
啸风听完来龙去脉后,也惊住了,忐忑地护送摄政王进宫。
大家都生怕今日朝会上,主子会出什么状况。
只有罗饴糖淡定道:“殿下思路清晰,冷静从容,比平日的他还要耐心几分,只有把事情做得更好的份,又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大家不置可否。
可后来,事实印证罗饴糖的想法是对的。
第29章
啸风自幼时起就跟在凤剑青身后了, 从来也没见过他喝醉酒后的样子,这一次护送他进宫,心脏便格外提起。
“王爷, 属下替您备车...”
啸风才刚说着,凤剑青一言不发地走向了他平日骑的那匹枣色汗血马,脚步沉稳, 身姿矫健, 飞身上马, 倒比往常动作还快, 话音落他的马就跑了。
啸风费了好大的劲, 终于在快到宫门的拐角处看见他的一抹衣角,然后宫门就徐徐关闭了。
啸风在大殿外踧踖不安地等着朝会散,好不容易等到朝会结束, 就看见摄政王第一个冷肃着脸, 从殿门出来。
此时他耳尖的红早已褪去, 神色冷至极点, 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只是今日的步伐比以往要急速了不少。
“王爷...”啸风关切地迎了上去,谁知自家主子只朝他竖起一手制止他说话, 然后如风一般从他身旁掠过。
啸风心中暗叫不好, 难道事情弄糟了, 定案的决定权被那靖国公夺去了?
他才刚提步想跟着凤剑青,身后就传来许大人阔步朗笑的声音。
“精彩!刚刚真是精彩!老夫如今一想起周昱安气得吹胡子瞪鼻的样子, 就觉得痛快!哈哈哈,太痛快了!”
周昱安是靖国公的名字。
“啊, 那不是肃王殿下吗?”许老头一眼看见凤剑青身影, 大笑着喊住了他。
“殿下, 您了不起啊!改日来跟老臣多喝几杯啊!”许大人对着凤剑青冷漠不搭理他的背影,高高地竖出大拇指。
事后,啸风终于清楚事情全部。
原来,今日靖国公都看得出摄政王有些不同,故意挑事想趁机强占话语权。
不料,摄政王语速虽慢,但第一句话就把人死死压住了。
之后,三言两语就把靖国公先前轻敌冒进、治军不严、朝令夕改的事,引经据典批了个体无完肤,把这个年过不惑的重臣说得当场理亏,像那学堂里被夫子批得说不出话的毛头小子,脸憋红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来预定没个三两次商讨都拿不下来的定案,今日直接被摄政王强势敲定拿下了。
把许大人等人看得心头大笑,直呼过瘾。
可自那天以后,凤剑青话变得更少,人也更冷了。
啸风没明白,有一次直接凑上去问,“王爷,事情解决了,您应该高兴的,何事耿耿于怀?”
啸风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有些事凤剑青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彭州他们,却会同他透露三个字。
“高估了。”
说完他就冷淡地转身离开。
啸风起先也弄不明白这三字代表什么意思,后来经过他到翰林院、许大人,以及后宅等多处地方收集信息,多方面了解后,终于拼凑出摄政王大概的心路历程。
简单来说,是王爷以为自己小酌一壶纯度低的甜酒不会有大碍,那天许是遇上些高兴的事了,他为了哄罗姑娘开心,破例把酒给喝了。
然后事实证明,小酌之后的他,的确不会出大乱子,只是,还是被许大人那老头知道,被取笑了一顿,所以他心里头不高兴。
高估自己忍耐力了,就不该那么不克制,喝下那些甜酒的。
·
八月初三,尚在称病中的荣安侯给新帝修书一封。
新帝看完书信后,脸色大变,当天就微服出宫,带着安公公和一小队侍卫,低调地到荣安侯府上探望病中的荣安侯。
新帝其实知道世子被荣安侯收藏起来,但碍在权势掣肘,他暂时不想动荣安侯,就只能只眼开只眼闭。
荣安侯给他的信中,是关于年前,凤剑青上缴给陛下的几万兵马,领军将领冯海最近频繁往返吉萨国的证据。
“陛下...咳咳咳...是老臣无用,摄政王他...其心难测之际...老臣竟...咳咳咳...一点忙也没帮上陛下...”
皇帝捏紧了那些证据,心里发慌,却出言安抚荣安侯道:“舅舅请宽心,养好身子再说,要不...舅舅先把虎符交出,朕找人替舅舅出战?”
安公公一听,捏了一把汗。
果不其然,荣安侯冷笑了一阵,皇帝便噤了声,不敢再说。
通常时候都是,手里握有几分权,才敢说多少话,新帝是被逼急了,才会口不择言的。
“陛下,老臣找大师看过,那位大师说,老臣是被邪祟侵体,需要找这个条件的佛门弟子为老臣做法事,方能驱邪。”
说着,他将一张纸交到新帝手里。
·
罗饴糖最近几日到倚雪亭,都没再碰见凤剑青。
都是彭州把素点和琴搬来,给她沏好茶、磨好墨、给琴刷好油,就安静地守在亭外等待。
罗饴糖也没察觉到他几天没来,只是认认真真地一个人待在亭子里练字、练琴,比往日还要勤勉。
这天,她练完字,一抬头发现天差不多亮了,她把彭州叫了过来把琴搬走,顺势同他聊了起来:
“彭州小哥,上回你说的,王爷他选定的德州,还有他手里培养的状元郎,都是什么样的情况?你可知道?可否说与我听?”
罗饴糖如今知道边境难以出去,想去南国暂时是没有办法了,既然小凤哥执意给她安排夫婿,她想想,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她生怕以自己的身份,对方会不乐意。
为了不给小凤哥增添麻烦,她想先了解这些人的情况,嫁人了她就能吃上肉,无需受戒律,但是,她日后有机会,是一定要去南国的,对方又是否能配合她,是否能做到各取所需,日后两无相欠。
“居士,那位陆状元,奴才还真没接触,德州的话,他今日再晚些就要来中院给大管家交代数目汇总,您要是愿意,奴才可以带你过去一看,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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