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娴也撇过头去,轻咳了一下才重新看向他:“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方靖扬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道:“殿下还记得我有个朋友在并州吗?”
“怎么?”
“他当时不是得知了福微公主的消息吗?他亲眼看见过鉴察司打扮的人出现在公主身边。”
李霁娴虽然在宫里长大,性子单纯,可不代表她是个傻子,方靖扬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任她再没城府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方靖扬得到了这个消息,又告诉她,是怀疑宫里有内鬼。可是能动用鉴察司的人……
“怎么可能呢……”李霁娴摇头。
方靖扬压低声音:“殿下,我知道此事实在匪夷所思,我也是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办。这么大的秘密,咱们两个人背着,迟早会出事,你有办法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吗?”
李霁娴闻言却连忙摇头:“万万不可,母后若是知道,父皇就会知道。我找皇弟商量。”
“小皇子?”方靖扬皱眉,一个十岁小孩能懂什么?
李霁娴却道:“皇弟虽然年纪小,但知道的事比我多,他府上又有幕僚,况且,他年纪小这才是优势呀,倘若他的幕僚不可信,由他告诉母后,可比我去说管用多了。”
方靖扬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便道:“那往后怎么办,就要看殿下了。”
李霁娴郑重地点头:“放心吧,事关长姐,我会小心行事。”
她说完便与方靖扬告别,转身欲走,只是才走出一步,又连忙折回来了。
“殿下怎么了?”方靖扬看着她又回来,莫名地心里一紧。
“你带着我的玉没有?”李霁娴问。
方靖扬顿了一下:“我……我忘了……”
李霁娴叹了口气:“你怎么每次都忘,自打上次与你说过,都好几回了,回回你都忘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我真的忘了……”方靖扬垂下眼帘,不敢看李霁娴。
李霁娴轻哼了一声:“那你的我也不能给你,且在我这放着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看着她过了玉华门,没再回头来,方靖扬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怀里的一块硬疙瘩,还是熟悉的手感,这才转身离开了。
*
已过立夏,从北江往南,进了锦州地界,便越发能觉得天气炎热起来。
远近山脉都是一片葱茏绿意,连官道两边都生出茂盛的草丛来。
道路上已经支起了卖凉茶的茶棚,路上的行人都戴着草帽,每到中午,总要停下来休息乘凉。
日头高升,总让人有种盛夏要提前到来的错觉。
季飞章坐在路边上,灌下一口水去,才觉得冒烟的喉咙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都一天多了,没有一点人影,大宁这么大的地方,真要找下去?”
言旷坐在树荫里,摘下草帽给自己扇风:“反正鉴察司是回不去了,不找公主又能干什么去?”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展萧。
展萧却只是靠着一棵树坐着,目光似乎是落在前方不远的官道上,却仍旧一言不发。
言旷挪了挪屁股,坐得离季飞章近了些,拍了一下他,小声道:“你说展大哥这是怎么了?虽然他以前也不怎么说话,可没觉得连人都是死气沉沉的。”
季飞章朝展萧那看了一眼,敷衍地笑了一下:“他只怕是要惨喽。”
“惨?怎么惨?”言旷一下有点着急了。
他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避人耳目找到潜浪城的神医为展萧诊治,捞回一条命来。
季飞章摇头:“我一早就同他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还不信。那福微公主倾国倾城之貌,虽说逃难路上落魄了些,可他与殿下是朝夕相处,既是个男人,哪有那么容易独善其身?”
言旷不解:“可展大哥又不是那些好色之徒。”
季飞章拍了一下言旷:“你傻不傻,这和好色之徒可没关系,越是展萧这样的人,一旦动心,就越是覆水难收。”
他说完,又朝展萧那里看了一眼,桃花眼中罕见地竟流露出一丝怅然:“他压抑太久了,其实倒应该说,是公主殿下救了他。”
言旷听得似懂非懂,他只是忧心忡忡地看向展萧,兀自喃喃道:“难不成这就是为情所困的男人吗?”
“直接去锦州城。”
他们两个人还在说着话,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才见方才坐在不远处树底下的展萧,竟然转眼就到了他俩这里。
季飞章耸了下肩:“你怎么跟个魂似的,没有一点声音。”
言旷倒是听到了重点:“不找了吗?直接到锦州城去?”
展萧负手而立,虽然脸色还算不得太好,但眼睛里倒不是那么死气沉沉了:“已经一天了,她若真逃了,应该能到。”
季飞章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直接去锦州守株待兔?可是展萧,你想过没,如今这里一方是朝廷的人,一方是西岐人,就算殿下没有被发现,这一路走去,人牙子、山匪,甚至随便一个起了歹心的人,都能把殿下带走。”
言旷也皱眉:“殿下终归是女子,女子若是独身一人,确乎更危险些。”
“她不一样。”
展萧忽然开口,让言旷和季飞章都愣了一下。
季飞章撇撇嘴:“展萧,你可真是我的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展萧看着前方隐隐有热浪开始翻卷的官道:“她不是菟丝花,她的生命力,比我们最初所想的都要顽强。她既要去锦州,就一定会去。”
季飞章和言旷互相看看,彼此眼中都有隐忧。
他们总有一种感觉,倘若再不找到福微公主,只怕展萧要先疯了。
“走吧走吧,反正公主丢了的消息,我已传信回永安,宫城里应该还能拖一拖,等我们进了锦州,那不就是代王的地盘了吗?再逃,大约也容易些。”
季飞章说着,戴起了自己的草帽。
言旷点点头,他们如今反正是离开鉴察司了,也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展大哥把事做绝倒也有好处,大家都不会想怎么回头,做决定反而容易些。
只是他总觉得,那日展大哥大开杀戒,总有些报复的原因在,至于是报复什么,大约是鉴察司内部屡屡出问题,好几次都险些害了公主吧……
*
锦州,代王府。
代王李烁接到属下查探带回的奏报,眼中萦绕浓浓的担忧。
“王爷,如今公主是在豫锦两地交界之处失踪的,我们是不是要插手?”代王府亲兵侍卫总领车令羽亦面露隐忧。
福微公主失踪可是大事,直接影响了大宁与西岐的和亲,也便影响了两国议和,代王府虽远离京城永安,但这等大事的消息自然也不会遗漏。
原本锦州离永安甚远,这样的消息他们听听也便罢了,可谁知道这福微公主当真能过了北江。
如今人是在离锦州这么近的地方丢的,代王作为锦州封地的王爷,只怕是难以独善其身。
李烁抬起头看向车令羽:“你觉得呢?”
车令羽是个武将,听见这问题犯了难:“属下……属下不知……只是这福微公主,到底是蕙妃娘娘的女儿……”
“慎言。”李烁站起身来。
他虽已中年,却长身玉立,除却因年龄增长多了些沉稳,倒与十来年前时好似没有差别一般。
当年永安城令无数待嫁女子魂牵梦绕的代王李烁,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是锦州城内那些年轻姑娘闺中密谈时提到最多的人。
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一个人,除了追随他十余年的车令羽,在锦州倒是再没人知晓。
院内的梨树开了满树的花,一阵风过,夕照之下落花片片,如入画中。
李烁恍惚间在那梨树下看到了熟悉身影,只是他摇摇头,又什么都瞧不到了。
车令羽也不敢说话,屋内便安静下来,香炉里升起细如丝缕的尘烟,本是为安神宁心,如今却反令人心神不宁。
“你可有福微公主的消息?”
车令羽闻言连忙回了神:“回王爷,目前还没有消息,只是在城门增加了人手,倘若福微公主要到锦州来,应有回信。”
“这些年皇兄在永安,也算运筹帷幄,只是他到底如当年一般,从不将世间女子当个完整的人来看。我离开永安时,福微尚且年幼,这须臾数年,也不知她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叔父。”
李烁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怅然。
车令羽却忽然想起另一件重要事情:“王爷,此番还有一个消息。”
“说。”
“福微公主离京时,曾说帝令在自己手上。当年舒老太爷离世,帝令再无踪迹,此次圣上对福微公主如此重视,会不会是因为……”
李烁目光变了变,方开口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她终究是皇室子女,倘若真到了锦州来,我们也不能视若无睹。你且派人在城门驻守吧,她若不来,自不与我们有关,可倘若她来了,也不可怠慢。”
车令羽忙道:“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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