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萧也不说破她的小心思,只是直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李忘舒不明就里,尚且在心里暗骂此人莫名其妙,不一会后,倒见他搬了一捆树枝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
展萧走过来,扯起铺在地上的外袍,将那一捆树枝扔在地上,这才又重新将外袍铺了上去。
“百姓们称作柴禾,今日就勉强为公主凑一个椅子吧。”
李忘舒朝着地上看去,一捆柴禾,垫起了一个算不得太高的隆起,不知是不是他刻意削过,上头竟然还挺平整。铺着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外袍,看着有点寒酸,又有一种奇异的隆重。
“用来坐的?”李忘舒有点意外。
展萧点头:“公主不妨试试。”
李忘舒有些犹豫,前后两世,她最惨的时候也没有在野林子里坐过这般简陋的“椅子”,只是如今日头正盛,展萧去找那些柴禾又耗费了不少时间,她的肚子已然是咕咕作响。
当下最要紧的是吃些东西,莫要误了赶路,若不在此处将就,只怕也没什么好去处了。
“那我坐了?”李忘舒又看了看展萧。
展萧点头,甚至比了个“请”的手势。
李忘舒便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那个柴禾堆垫出来的“椅子”上。
也不知展萧用了什么法子,李忘舒原以为这等粗制滥造之物,恐怕会难受非常,却不想真坐上去了,反而没有设想得那般不能接受。
李忘舒感受了一下,又看向展萧,点点头道:“展校尉倒是有点本事。”
展萧倒不以为意,见李忘舒坐下,他便走回到方才的另一棵大树前,很随意地席地而坐,不知从哪摸出两个果子来。
李忘舒捧着从宫里带出来的糕饼,有些好奇地看着展萧:“你就吃这个,能吃饱?”
展萧几口便将一个果子下了肚,一边擦着另一个,一边道:“不过果腹,行路在外,哪有处处如意的。倒是公主令属下意外。”
“意外?”李忘舒顿了一下,旋即自己反应过来。
她在宫中出了名地不得圣上喜爱,全靠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偷偷接济,这展萧既在殿前司,只怕对这些传言并不陌生,恐怕真以为她是被虐待的。
李忘舒摇摇头:“我就是再不受宠,那也是公主,只要我还顶着封号,内务府也总要给些看得过去的东西。我虽不像福乐那般金尊玉贵地养着,可也没受过什么苦。”
说到这,李忘舒停了一下,她不知道前世在西岐的那些岁月算不算得上受苦,西岐王室也不曾少她吃穿,只是让她死得比较惨罢了。
展萧看向她,有些惊讶于她谈及宫中往事时的云淡风轻,又隐约觉得,好像从她目光中,看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漠然。
“干嘛这么看着我?”
与敏感的人相处,到底是有些压力的……
展萧错开视线,轻咳了一声:“没想到公主会说这样的话。”
李忘舒轻笑一声:“我提醒过你,不要跟着我,路是你自己选的。”
展萧看向手中的半个果子:“属下倒是不会这么快就反悔。”
烈日当空,树林里却并不觉得热,料峭春风吹得那才泛了一点绿的枝叶胡乱摇晃,摇得地上的日影也跟着一片支离破碎。
两人就这么一边一个坐着,谁也没再说话,只是吃东西越来越慢,也不知到底在等些什么。
午后,总是令人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是终于逃出升天,可以暂时放松一小会,还是跑了太久,实在远已超过她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李忘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前一瞬好像还想再掰半块糕饼好好填填肚子,下一瞬便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而此时,展萧出现在了距离此处几十步外的一丛草木之后。
“第一次见面,殷勤制作的‘椅子’上就偷偷下了迷香,只有你有这样的胆子。”
他对面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人,说这话时,脸上有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
展萧面无表情:“确保她不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人而已。”
中年人不屑地笑了一下:“说说吧,她打算去哪,东西在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民以食为天
“不知道。”展萧几乎想都没想,便给出了这个回答。
“不知道?”那中年人面色一变,“这不该是一个优秀暗卫给出的回答。”
“宋佥事想必已将方才诸事尽数看在眼中,属下才与公主相识,若要询问,自然也要找合适机会。”
宋珧自然不太看得惯这个一向特立独行的密探,若非对方是司长看重之人,他此时恐怕要大骂出口。
只是想到日后要得知帝令下落,还少不了面前之人出力,遂将心里的不悦到底按下去些。
“我见展护卫与公主相谈甚欢,还以为早有进展。先才公主已自己将帝令在她手中说了出来,以展护卫之能,想必不出三日,便能有所收获,对吧?”
展萧看看宋珧,淡淡道:“这是司长的意思,还是宋佥事的意思?”
宋珧面色闪过些许不自然:“对司长来说,自然也是越早得知帝令的下落越好。”
展萧冷笑一声:“属下奉命接近公主,探取消息,如今不过一个时辰,宋佥事便急忙出现,是怕属下暴露不了身份,还是怕抢不到功劳啊?”
“展萧!”宋珧恶狠狠地开口,想到此处不远还有福微公主在,遂又压低了声音,“我是奉圣上之命暗中查探。”
“属下奉的也是圣上之命,却没听说今日就要与司内之人交换消息。”
展萧虽言语平静,但话里话外都是说宋珧私自现身见面,不合规矩,更会带来危险。
宋珧咬牙,面色冷硬。
他虽位居展萧之上,但司内上下,论及声望,他却远比不上展萧。
被司长赞誉,又屡屡完成近乎不可能的任务,追踪技巧更是无人能出其右,若是此次再寻得帝令,只怕这佥事之位,就要换人了。
这也是宋珧这般急急前来见面的原因。
他当然听见了福微公主在乱战之中喊出的那句话,只要帝令在公主手中,大不了把人带回司内审问,娇滴滴的姑娘,严刑之下没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只是看展萧的意思,恐怕并不打算这样做。
“宋佥事,”展萧抱臂看着面前的中年人,似乎并不以对方地位在自己之上而有所退缩,“可别忘了圣上和司长交代这件事时,说过什么。”
宋珧攥紧了拳。
律司长当初说的,可是此事全权交予展萧处置。
展萧说完,也不再等他的回答,转身往回走去,只扔下一句话。
“她快醒了,你最好走得快些。”
宋珧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狠狠咬了咬后牙。
*
直到跟着展萧一路往南行去,李忘舒也没想明白,在这等逃命时候,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她怎么想也想不起吃了糕饼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疲乏,猜测也许是跑了太久,累得有些过了。
好在那展校尉没做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想到此处,李忘舒紧了紧手中的包裹。往后可要上心些,万不能在不可信任的人面前睡着了才是。这般冒险行径,实不该是她这样计划许久出逃成功的人所应该做出来的。
“公主还不打算告诉属下准备去哪吗?”展萧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向枝叶间隙外的阳光。
已是下午,如今还未入夏,天黑得不算迟,留给他们在林子里安全赶路的时间可没有多少了。
李忘舒回神看向他:“我要去并州。”
“并州?”展萧似乎有些惊讶,“并州虽不如永安繁华,可也是北方大城,公主既是逃婚,不该到旁人找不到的地方吗?”
“并州有我母妃母家之人,我到了那才能活下去。”
“舒家人?”
李忘舒的母妃蕙妃娘娘,是当年京城大族舒家嫡出长女,在宫中自戕后,舒家也便渐渐没落,后来族人大都迁出了京城永安。
这些事情京城里的老人都多少知道,展萧能说出来,李忘舒也并不意外。
“只有他们念及旧情,或许会帮我谋一条生路。不然展校尉不会以为我要到个什么世外桃源,自己谋取出路吧?”
展萧一愣,想想她连柴禾都不曾见过,便也明白过来。
“公主想得周到。”
李忘舒没答话。
她与展萧所说,自然都是真的,只是她去并州,却并不是让舒家给她生路的。
并州只是个跳板,她要到锦州找她的叔父,山高路远,自己去当然是难上加难,若是有舒家的商队帮衬,混在其中,自然容易许多。
更重要的是,到了并州,她有了舒家帮助,就可以甩开面前这位展校尉了。
“从这里到并州,就算租马车也要五六日的路程,公主不会打算走过去吧?”展萧看着那公主殿下,短短一日已是深一脚浅一脚,心内默默叹气。
“我带了银两,够租马车。”
“离这里最近的可以租到马车的地方,是孙家集,以公主的脚程,天黑之前只怕赶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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