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人家是夫妻两个,瞧把你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给你家小子相看呢。”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
王大娘也不恼:“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才配不上这样的姑娘呢!”
她又看向李忘舒,越看越是觉得喜欢,便又道:“姑娘是不是读过书,瞧着身上有股文气。”
李忘舒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道:“略读过几本,不值一提。”
“你夫君也是大才子吧?看这样子,想必也是读书厉害之人。我家那小子怎么都不肯到学塾里去,只会跟着他爹削木头。”
“那也挺好。”李忘舒实在不是很会与这样热情的大娘说话。偏她又是挨着这位王大娘坐着,实在无比尴尬。
展萧瞧见她两手交叠,紧攥一处,便与她靠得近了些,也与那位王大娘近了些。
“王大娘,但凡是凭着自己的手艺吃饭,那便没有高低贵贱,虽说大宁崇尚科举,但倘若能在其他领域有所建树,也不罔活此一回。”
他笑了笑,虽脸色算不得好,可那笑却如清风朗月,竟当真有几分士子模样。
“拙荆胆小,让诸位见笑了。”
他说着,将手放在李忘舒的手上,朝着牛车上的众人微微俯首,以示歉意。
李忘舒呆呆地看向他,忽然明白了怎么今日离开的时候他要换上一身往常从没见他穿过的宽袍大袖。
她之前只以为路上隐没行踪,展萧是要遮挡伤口,如今看来,他好像是真的尽职尽责在演一个家族没落的书生。
很像,若非见过他杀人的模样,李忘舒活了两世,怕也分辨不出。
“瞧瞧人家,多恩爱。”王大娘笑着道,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一般。
这辆牛车上,看年纪展萧与李忘舒最小,那王大娘这么一说,登时车上其他人看他们的目光也变得“慈祥”起来。
李忘舒只觉得“如坐针毡”,尤其她和展萧,不过都是演出来的,那些百姓真情实感地相信,倒让她有了种欺骗别人的感觉。
展萧却自如得多,他好像根本不在意那些目光,自己的伤还没有好,倒是问李忘舒:“日头晒不晒,要不然戴上帷帽?”
李忘舒摇摇头,想将手从他手底下抽出来,可转瞬便被他握住了。
“你……”
李忘舒微惊。
展萧却佯装用另一手替她整理发髻,靠得近了些:“殿下不会是想被人识破吧?”
李忘舒脸上挂上一点笑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展校尉的演技当真炉火纯青。”
展萧笑了笑,压下喉咙里反上的腥甜味道,倒自若地与牛车上那些百姓交谈起来。
*
“荒唐!”御书房内,李炎“啪”地扔下新上奏的折子,看向律蹇泽。
“你来跟朕说说,你的人办的这是什么事!”
金田县发生的事情,被“如实”上报朝廷,其中也包括鉴察司内那位贸然出手的佥事宋珧所犯各项罪责。
这倒不是问题,原本谁有问题罚谁就是了,可偏偏这件事是前去押送赈灾银的方靖扬上报回来的。
他还特意在信中说已经带着证据启程,不日便会到达永安。
这打的哪是鉴察司的脸,李炎觉得这打的就是他的脸。
鉴察司独立各部之外,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人人闻风丧胆,如今却被禁军查出,其中的佥事伙同县令强抢民女、搜刮民财。
皇帝的亲信做出此等事情,简直岂有此理。
律蹇泽低着头:“微臣御下不严、治下不力,甘愿受罚。”
“罚罚罚,朕罚你有用吗?朕且问你,派到福微身边的人是不是你亲自向朕保举?当时你可说,此人本事大,不出三月就能带回帝令。如今帝令尚且不知在哪,他就给朕惹出这么大的祸事,现在福微还又丢了,你说,朕罚你什么能管用?”
律蹇泽没有答话。
宋珧一事确实不在他预定的计算之中。
他虽早知道宋珧与展萧不和,但两方内斗,他既能坐收渔利,自然不愿插手。
可他没想到,宋珧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更没想到展萧会脱离他的控制。
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寻常,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可一时又抓不到头绪。
“说话呀!”李炎大喝一声。
律蹇泽回了神:“圣上,公主虽离开金田县,但过不多久,就仍会出现在我们的监视中。”
“什么意思?”李炎冷声。
律蹇泽便道:“自金田县南下锦州,无外乎陆路、水路两种选择。微臣早已命人在两方设卡严加盘问,将来往百姓俱登记在册,只要耐心查对,想知道福微公主去了哪,并不难。”
“你说她经历了金田县的变故,还会去锦州?”
“金田县之事,说到底是县令触犯了大宁律,与公主殿下关系并没有多大,殿下既然一心下锦州,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放弃。何况,殿下不去锦州,又能去哪呢?”
李炎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如今越来越觉得李忘舒是想带着帝令的消息去找代王。
但如今西岐人已在前来永安的路上,他自己焦头烂额,倒一时没空去对付那远在锦州的李烁了。
“难道真的让她去锦州吗?”李炎自语。
他倒想“一锅端”,可这些年代王在锦州显然不曾闲着,如今他倒也没有十分把握能一击必杀。代王此人,倘若一次杀不死他,再后头可就要危险了。
“自然不能让殿下去锦州。”律蹇泽开口说道,“只是去锦州的这条路尤为重要,圣上想要夺取帝令,只有在这条路上才有机会。”
李炎却已有些不耐烦了:“罢了罢了,朕知道了,你只管告诉朕,如今福微又失去踪影,你打算怎么做让她现身?”
“圣上不必着急,鉴察司的耳目遍布大宁,只是短暂地失去消息罢了,不会过很久。”
李炎冷笑了一声:“朕倒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的。不过这一次,倒是白让方靖扬那小子捡了不少功劳啊。”
律蹇泽垂着头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信方靖扬那样一个愣头青能查出什么金田县令的大案。
这一切,只怕是展萧的手笔。
他这个好徒弟,如今可当真是翅膀硬了。
*
三日后,春意正盛。
武威将军方靖扬风尘仆仆回到了永安。
他本是去押送赈灾银两的,平日又素有武艺高强、头脑简单之名,没人觉得他这一趟辛苦能有什么收获。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方靖扬甫一归京,就被圣上宣召,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封赏的消息。
金田县令高自明在玉江、金田两地,利用县令之名欺男霸女、贪墨银两的大案,被移交大理寺问审,而鉴察司内,也因宋珧事发,人人自危,开始新一番整顿。
方小将军如今可是立了大功,圣上不只赏他银两,还给了他实权。
从此他不再代父职暂领禁军,而是真正成了殿前司廷卫营的校尉。通俗来说,如果是特殊情况,他可以带刀上殿。
整个大宁朝堂,能带着武器随意出入前朝后宫者屈指可数,有好事者一番盘算,竟发现方靖扬是年纪最小就获此殊荣的。
一时之间,武威将军方靖扬的名号传遍了永安城。那方靖扬还未及弱冠,便已有媒人登上方家大门。
这不叫年少有为,还什么叫年少有为?
可方靖扬自己这会却是愁眉苦脸坐在玉华门外的歪脖子树下。
午后,天气渐热,这里也没什么人,自他回到永安,才短短一日,便已有无数人登门拜访。
他假称有公务在身才逃了出来,晃悠良久没有地方去,倒晃悠到这空无一人的玉华门外头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罪证都是怎么来的,他当初以为这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事,刚好能填补他没能带福微公主回来的“亏空”,这才答应展萧与言旷,替他们呈交圣上。
可如今看来,此事甚大,这般荣耀,他属实受之有愧。
“听说你得了不少好东西,怎么愁眉苦脸地坐在这?”
歪脖子树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方靖扬抬头,福乐公主李霁娴出现在他面前。
“殿下怎么来了?”他兴致缺缺,又垂下头去。
李霁娴笑了一下,坐在他旁边:“我听说你得了赏赐,想着你兴许看不上我那点银子了,便来问问,此前答应我的事还算数不算?”
方靖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抬起头来又看她:“殿下觉得我是那样出尔反尔之人?”
“那倒不是,只是那么大的利益当前,我有此担心,也是正常吧?”
“我既答应了殿下,就不会出尔反尔,哪怕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反悔的。”
李霁娴托着下巴偏着脑袋看他:“方校尉这么说话算话呢?就算父皇问你也不说?”
“殿下早已算计我上了一条贼船,我此时说了,那就是欺君之罪,我又不傻。”
李霁娴心里这才放心一些,只是嘴上却不饶他:“如今你挣了天大功劳,也是永安城内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了,到时倘若果真联姻,为了家族,你也不说我长姐的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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