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舒被逼着同沈幼白学了两日这万福楼里的“生存之道”,自然听过徐娘名号。
这位便是万福楼里管着这些暗中交易的女子的徐嬷嬷,听闻很有些手段。
“原来是徐嬷嬷,不知嬷嬷亲自到此,有何指教?”
“我早听闻展姑娘绝色倾城,比我们万福楼的头牌还要惹人怜爱,起初还不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李忘舒没有说话,今日白天沈幼白没有来,她就已猜到恐怕要有变故。
徐娘笑道:“今日,高县令可要来万福楼吃酒,你是他送来的,准备了这么多日,也到时候了。”
“嬷嬷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展姑娘不知道吗?高县令亲自点的你,可是因为永安的厉害人物要来呢,这是给你赏脸,你可明白?”
永安。
李忘舒攥紧了手,她隐约的猜测,倒好像因这位徐娘的只言片语得到了佐证。
恐怕这位高县令根本不是点她吃酒,只怕是李炎暗中派来的人,要借此机会押送她回京。
倒是和并州那个局如出一辙。
“我若不去呢?”
徐娘微微挑眉,顿了一下,方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展姑娘这样的人恐怕也不会怕,只是,展姑娘就没想过,今日怎么幼白没来吗?”
李忘舒目光微变:“沈幼白怎么了?”
徐娘抬手:“送展姑娘去看看她的师父。不过展姑娘,我可提醒你,我们万福楼,要想做到头牌,当个清倌人,就要先把前一个头牌,亲自送走。”
那徐娘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对这样自相残杀的戏码格外感兴趣。
李忘舒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朝门外走去。
而就在这间屋子的隔壁,她见到了一日未见的沈幼白。
她躺在床上,头发凌乱,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的胳膊上,能瞧见暗红色的伤痕。
第一日见她时那几分隐隐的高傲与清冷,此刻荡然无存,她目光呆滞,像是被丢弃在昏暗小巷里的一个布娃娃。
“你们让她做了什么?”李忘舒转过身,盯着送她过来的徐娘。
徐娘朝沈幼白的方向扫了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永安来了位大人,昨日夜里到的。同你的师父告个别吧,要不要取代她,你自己选。”
一把匕首被扔了进来,徐娘带着笑意关了门,李忘舒却只觉她的笑令人窒息。
“沈幼白,你……”她转身跪在床边,突然觉得此刻的沈幼白就好像前世被押送祭旗的她一般。
而沈幼白眼神只是盯着某一个不存在的点,淡淡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徐娘会保你,至少干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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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证据确凿
李忘舒前世去和亲, 也算是嫁了人,她不是真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瞧见沈幼白如今的伤痕, 便是猜也能猜到三分。
她来万福楼,其实说到底, 也只认识了沈幼白一人。
虽说不是什么金兰之交,可这两日,沈幼白教她万福楼里的规矩,说到底是为了帮她活着。
万福楼是个肮脏地方, 可沈幼白不一样, 她因长得好看, 是高自明亲自提点过的,徐娘都要让她三分, 因此才能保得一分清白。
可李忘舒没想到, 连沈幼白自己也没想到,原来这分清白,不过是为了沦为更厉害的大人物的玩物罢了。
“人要活着,才能有希望。”李忘舒抓住沈幼白的手,她眼里有泪,可却不想在沈幼白面前哭出来。
沈幼白摇头:“还能有什么希望, 以前我还想着, 待我人老珠黄,便没了价值, 便能离开这里,如今看来, 何其可笑。”
“那不是你愿意的, 错的是他们, 是那个什么高县令,你没有错。”
沈幼白终于将视线落到了李忘舒身上:“展柔,你会怪我吗?我前两日对你态度那样不好。”
“我为什么怪你?你没有逼迫我,你只是告诉我怎么在这里活下去。你我萍水相逢,却能在这样一个地方,安稳说上几句话,难道不该庆幸吗?”
沈幼白唇无血色,反握住李忘舒的手:“你是个好人,你该离开这个地方。”
“你也该离开,没有哪个女孩子应该在这里。”
沈幼白微微摇头:“没得选。我快死了,这些事,我从没跟人说过。”
“什么事?”
“我本是钱州玉江人,那高自明一年前还是玉江的一个县令,他见我家中没有兄弟姐妹,便在得到升迁的调令时,将我父母骗走杀害,将我从玉江秘密掳掠至此。”
李忘舒惊讶地看着她,难怪她此前觉得沈幼白有几分江南婉约之气,原来她果真出身江南。
只是她以为沈幼白是被人贩卖至此,却不想,竟是那高县令亲自动手。
“他是朝廷命官,他怎么能……”
“没有人知道我从哪来,他们打我、骂我、羞辱我、威胁我,让我不得不接受。那时我以为,他们好歹给我留了清白,倒也比被发卖流放,好上些许。”
“沈姑娘……”
“今日看来,当初所想,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听说那人是永安来的大人物,翻云覆雨,高自明在他面前都要低声下气,展姑娘,你能走,就走吧。”
“什么永安来的大人物,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是朝廷的蛀虫!”
李忘舒早知道因为李炎,大宁朝堂内斗严重,各派势力错综复杂,她却没想到,这些人不只耽于政斗,竟还欺压百姓、逼良为娼。
“我告诉你这些,只有一件事,求你。”
“沈姑娘,你若有什么想做的事,就要活下来去做。”
“展柔,若我死了,若你能离开这里,还请将我朝南安葬,我想看看玉江。”
李忘舒紧攥着沈幼白的手:“我不听,你要看,就活着自己去看。沈幼白,我若说我有办法掀了这金田县,你信还是不信?”
“没用了,那是永安来人,没用了……”
女子贞洁,便是枷锁,似沈幼白这般内里存着几分孤傲的人,哪里能忍受如此污秽?
李忘舒知道,如今活着于沈幼白而言,是比死更难的事。
可诚如她前世在西岐经历的那些痛苦往事一般,她历经磨难,错的不是她。
为恶之人尚且逍遥法外,却要让受害之人痛苦殒命,这不公。
“只许他从永安来吗?到过永安的,又不只他一人。”
李忘舒起身,走到门口将那柄躺在地上的匕首拿起来:“幼白,只要我出去,我就有办法,把这万福楼都掀了,害你沦落至此的人在外头吃酒快活,你还没有亲眼看着他堕入地狱,你甘心就这么死吗?”
沈幼白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她看见,离这张床不远的地方,展柔拿着匕首站着,却好像拿了一柄足以斩裂苍天的长剑一般。
那从离开玉江时一直被埋在她心中的仇恨,忽然就蓬勃的生长起来。
她明白,展柔想让她自己报仇。
“可我凭什么呢……”
“凭你是被他所害,凭你才是受苦之人,苍天若不帮你,就是天道不公。”
匕首坚硬的剑鞘硌得李忘舒的手生疼,她面对着床上的沈幼白,却好像面对着前世被幽禁在西岐王宫中的自己。
赫连同盛得逞的狞笑,仿佛和那天夜里出现的高自明重叠在了一起。
她救的是沈幼白,可她更想救昔日的自己。
假如她那时跑了,假如前世她明白被强迫、羞辱,不是她的错,会否她便不会被战前祭旗,西岐就不会踏平天阙关……
今日之沈幼白,不正如昨日之李忘舒吗?
“展柔,你到底是谁?”沈幼白缓缓开口。
李忘舒含泪朝她笑了一下:“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死,无法惩罚任何人。”
*
天光晦暗,金田县府衙的牢狱中,寂静无声。
木架上绑着一个人,衣服上的血液已然凝结,变成一道道暗红。
听见外头传来铁索落地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来。
“展大哥,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言旷走进来,皱着眉。
“宋珧来了,对吧。”展萧开口。
言旷点点头。
就算他跟展萧一早就猜测,这高自明敢在金田县如此张狂,定然是背后有人,但他们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鉴察司的宋佥事。
言旷曾在宋珧手下做事,他只觉得宋珧这个人残忍,却从来没有想到,他为了一个帝令的功劳,竟然利用高自明这样的人,更没想到,高自明借他的庇护,竟然在金田县鱼肉乡里,逼良为娼。
可宋珧毕竟是鉴察司的佥事,展萧如今又不能暴露身份,倘若他们今日真的先斩后奏,即使能从公主口中得知帝令下落,只怕也是有命回去,没命逍遥。
今日杀了宋珧,那就是要彻底反了鉴察司。
“以他的做派,不会安然把殿下带回永安的。”展萧垂下视线。
如今李忘舒被困在万福楼,宋珧总有办法让她生不如死,让她开口。
“这一步真走了,只怕有帝令,也回不去永安了。”言旷走过来,解开缚在展萧身上的绳索,“季飞章说,圣上派了方小将军押送赈灾银两到兖州。本来队伍很慢,可两日前,方小将军突然单枪匹马,离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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