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娴一下抬头看向她:“我到底敬你是姐姐,你还要用方靖扬来威胁我吗?”
“他没死。”李忘舒看着李霁娴,声音轻缓,“他被关在天牢地底的水牢中,有与展萧相熟的郎中为他诊治过,如今过了这么些日子,想来当好了些许。”
“你说什么?”李霁娴不敢相信,“叔……当今圣上不是杀了他吗?”
“叔父求个仁德美名,在没想到万全之法前,不会轻易取人性命。只是方靖扬如今被关大牢,若想救他,也没有那么容易。”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方才便说了,我是来带你们出去,重新活过的。”
李霁娴微微皱眉,李霁臻抬头看着这位长姐,却想起卫思瑜在代王入京前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那时卫大人还因为这事和向大人吵了一架。
卫大人认为长姐图谋甚广,绝非仅仅是扶持代王登上皇位;而向大人只觉得凡是乱臣贼子,必得得而诛之。
如今见长姐这样说,李霁臻倒品出些卫大人话里的意思。
“长姐有办法救人?”李霁臻开口问道。
“若果真没有办法,我今日也不会来了。如今天凉了,牢里的日子越发不好过,我自然也要多争取些时间。我请命来此,屏退旁人,若只是为了叙旧,可太费周折了。”
她走上前,离李霁娴和李霁臻更近了些:“若要救人,从此刻开始,后面的日子少不得冒险,说是刀口上讨活也不为过。可倘若事成,我们姐弟从此再不必受人桎梏,还能告慰皇祖父在天之灵。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你们敢不敢搏这一次?”
“皇祖父?”李霁臻一下就听出了李忘舒话里的关键。
李忘舒点点头:“皇祖父便是扭转这棋局的关键一子。若走出这一步,承乐宫便再没有这样安稳日子,阿臻,也或许不能如其他孩童般无忧长大。若你们决心要试这一回,我便将这宫里那些隐晦不堪的旧事原原本本告诉你们。”
李霁娴看向李霁臻,皇弟不能无忧长大……
她虽是个姑娘,奉贤殿听学也学得算不得多好,可毕竟出身宫廷,那言下之意,不就是……
她惊骇地瞪大眼睛看向李忘舒:“你是说……”
李忘舒从桌案上拿起一枚黑子来,啪地一声按在棋盘上:“落子无悔。”
第91章 风雨将至
御书房内, 微凉的雨气自开着的窗子吹进来,却让人觉得头脑能清醒些许。
李烁坐在桌案前,看着对面进来回禀的车令羽:“她屏退了旁人, 单独和那姐弟两个说话?”
车令羽身上穿着殿前司的铠甲,上面尚能滴下水来, 显然是刚进来不久。
“回禀圣上,微臣瞧得真切,福微公主殿下到了承乐宫,便命侍从都下去候着了, 自己进正殿内与公主和皇子说话。”
“可知她说了什么?”
“微臣恐打草惊蛇, 不敢太过靠近, 咱们安插在承乐宫里的人,因离得太远, 听不甚清。想来是福微公主有意防着圣上, 故意压低了声音。”
李烁神情有些凝重,如同窗外阴云密布的天气。
“她病了一场,才一好了,便同朕说想见弟弟妹妹,难道是病中想通了什么……”
“会不会公主殿下自觉身体变差了,这才急着与从前的亲人见上一面?”车令羽猜测。
李烁摇摇头:“不像。她同朕所说, 乃是想要劝那姐弟两个想开些, 到时也一同来年节的宴会上用膳。这样一听,当是为了除去后顾之忧才对。可她现在又屏退宫人……”
车令羽挠挠头:“微臣听说, 这小孩子的心思分外难测,兴许有外人在时, 不容易表露心声, 福微公主这才将宫人都遣出去, 好一心劝说。”
李烁想想,倒觉得车令羽的这个说法有些意思,于是便道:“若果真是这样,对朕来说倒也是好事。两个孩子,朕倒不至于容不下。只是如今一切都成了她一人之词,朕走至今日,不得不防啊。”
李烁说着,看向车令羽。车令羽心神一震,莫名地从帝王的话里听出另一个意思来。
他敛了敛神,这才重新开口:“圣上,那展侍卫近来终于有了新动作。”
“哦?他又做了什么?”
自打上次被弹劾,展萧就一发不可收拾,就跟听不到御史台和诸多文官对他的不满似的,每日在鉴察司的时间还没有在公主府的时间长。
他明着是鉴察司的司长,实则底下乱成一团都不管。
前几日据说鉴察司考校,有几个人争斗过程中伤了性命,不少臣子听说了,都觉得此等行径太过恶劣,展萧却说鉴察司就当能者居之,反将杀人者提拔。
自那之后,倒有几日没再听到他的新消息。李烁心里只觉得这位展侍卫恐怕也要黔驴技穷,没想到李忘舒好了,他倒也又出手了。
车令羽便回禀:“他这几日从不同的银庄取了不少银票出来,做得极为隐秘,但宫中有人在几个大银庄里,所以微臣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于是微臣又亲自蹲了他几日,却没想到,他竟然去了几个车行,问现在租马车的价钱。”
“他租了马车?”这倒让李烁觉得有些奇怪了。
车令羽摇头:“他只问了价,未曾租过,不过依微臣所见,既问了价钱,这租不租,许也就是几日的事情了。”
李烁笑了一下:“看来他终于熬不住了。”
那帝王心里忽有了一种料事如神的快感。
起先他也以为展萧对李忘舒情深意重,所以才苦思冥想怎么离间这一文一武两人。捧杀这招虽好用,但终归也是有风险的。
若非当真走投无路,他也不愿将鉴察司交到展萧手上。
不过幸而如今结果是好的。
打听马车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跑?离开永安、离开是非地,带着大把银子要什么生活没有?
封展萧为鉴察司司长时李烁就单独同他谈过。他知道这展司长是个聪明人。
如今看来,果然这世间最为廉价的就是所谓真情。
想到这里,他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锦州府库中的那些旧物。
于是他忽然又问:“你可知锦州王府中的东西运到什么地方了?”
车令羽愣了一下,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到这的,只能回答:“回圣上,已过了并州,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了,若非东西多队伍走得慢,只怕现下已经入了皇宫。”
李烁点点头:“不急,你再传信给他们,务必小心谨慎些。”
车令羽跟在李烁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李烁对府库里那些东西的珍惜,连忙道:“属下遵命。”
*
从承乐宫里出来时,已是黄昏。
只不过雨还是没有停,下了一日,时而大些时而小些,却是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李忘舒从宫里出来,坐上公主府的马车,终于抱着一块小毯感觉暖和了过来。
历来永安的天气便是如此,秋天一到总要下几场雨,雨下了天就要转凉,冬日来得极快,约莫到了冬月初就该下雪。
天牢里虽有吃的,但没什么东西取暖,眼见着天气渐寒,倘若等下了雪,人不饿死也要冻死大半,是以今日将那些话说开了,李忘舒便再不担心李霁娴那头。
她最是了解她这个妹妹,性子单纯,却有股执拗,与皇后娘娘一般,骨子里到底有些坚持。
是以李霁娴明白了这个道理,便会不遗余力地去找救方靖扬的办法。
李忘舒出宫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是利用了福乐,后来又一想,其实他们身在局中,谁能逃开呢?
若非当时保留了明镜阁,此时她恐怕根本没有翻盘的资本,而等待她的结局,与如今的福乐和阿臻并无太大区别,不过早晚而已。
李忘舒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
便是想做一个“坏人”,也并非那么容易。她已着手准备这么久,真要做起来还是感觉困难重重。
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便听得外头传来听珠的声音:“殿下,到了。”
李忘舒这才起身,扔下小毯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听珠打着伞,护她进了公主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府里的一切都有种被洗刷过了的感觉,似乎连房顶上的瓦片都更新了些。
李忘舒莫名地心情就没那么差了。
她一路穿廊过桥,直走到展萧居处才觉出不对。
“你们下去吧,我若有事会寻你们的。”李忘舒回身,看了一眼侧后方打着伞的听珠。
平日她不怎么叫这些侍女跟着,许是今日下雨,她又没发话,听珠才一直随她走到了这。
听珠闻言愣了一下,只是那姑娘到底出身代王府,反应不是一般快,连忙将手中的伞交给李忘舒:“奴婢是怕淋着公主……”
李忘舒浅笑:“没有怪你,你自去忙吧。”
听珠这才打开自己带着的另一把伞,福礼:“奴婢告退了。”
李忘舒点点头,撑伞站在雨中,看着听珠离开的背影,直等到人过了一道垂花门,她才又转回身,往展萧所居之处走去。
进得屋内,便见他此处照旧是简单干净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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