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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龙椅[重生] (花月鹄)


  此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单朝臣们震悚不已,霍睿言、宋鸣珂、宋显琛、元礼和宁王皆瞠目结舌。
  哪怕此前元礼说过,秦澍和宋显扬五官有几分相似,哪怕他们已得知安王与宋显扬的关系,却迟迟没将秦澍和安王联系在一块儿。
  宋鸣珂陡然落泪。
  她受安王以刀逼迫,未曾流过一滴眼泪;得悉秦澍是她的堂兄时,忆及他曾坦言自己是私生子,顿时了然。
  前世今生有关秦澍的点点滴滴,如汹涌潮水翻腾而至。
  上辈子,他曾跃至大树顶端,救过她的猫。
  他也曾在她因母亲之死而痛哭时,驱逐躲藏周边看热闹的仆侍宫人,并悄悄对她说,太后的死,绝非她的过错。
  他甚至为阻止宋显扬玷污她,公然违抗圣命,过后守了她大半日,更因此事被宋显扬亲手鞭笞羞辱……
  这一世,他们相遇在酒楼上,未知晓她的身份前,他已如兄长般呵护她。
  后来得知她不是真皇帝,而是长公主时,他承诺为她保守秘密。
  此后,他还提醒过她,如没打算嫁给霍睿言,别与之单独相处。
  对于其他堂弟,他同样细致入微,例如为宋显琛烤鱼烤笋,闲时代替霍家兄弟与宁王喂招……
  而今细想,他早从一开始,已担起堂兄的职责,对他们处处相护,事事体贴。
  他也是宋家血脉!却无任何名分。
  众人热议声中,安王定定注视秦澍,神色复杂,如有哀怜,如有讽刺,如有愤懑,如怒其不争。
  良久,他收敛各种情绪,漠然回应:“不错,我确实没把你当儿子!你……根本不是我儿子!你不是!”
  秦澍跪地不起,周身微颤,黯然承受他劈头盖脸的怒吼。
  “我让你做的事,你全数敷衍了事!问你话,你没一句实在回答!自始至终,你都护着他们兄妹!你压根儿没将我放心上……你有你的坚持!你能耐了!羽翼丰满了!好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远大前程吧!”
  话音未落,安王猛地飞出一脚,将秦澍踹翻在地。
  宋显琛尚未反应,宋鸣珂娇喝道:“还等什么!快拿下!”
  这一回,安王没再拘捕,只恨恨瞪了秦澍一眼。
  待安王被一众侍卫押下去后,宋鸣珂提醒道:“陛下!请下旨捉拿赵太妃!严加审问!”
  宋显琛方回过神:“是是是!快去!”
  顿了顿,他似乎觉得差了点什么,补充道:“即刻起,废除赵氏太妃封号!削去宋博衍之王爵!剥夺宋显扬的郡王爵位!速派人去滨州,缉拿相关人员!南下追寻宋显扬的下落!”
  他毕竟没真正当过皇帝,号令不伦不类,略显含糊。
  宋鸣珂点了几名贤能武官,交代巨细。
  领命官员退下后,一队侍卫目视长跪殿中的秦澍,不知该搀扶他们的长官,还是要将他扣押。
  秦澍狼狈万分,木然不动。
  宋鸣珂不忍细看他脸上的伤,小声道:“秦大哥……起来说话。”
  “不,”秦澍转了个方向,朝龙椅上的宋显琛拜伏,行了大礼,“罪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宋显琛为难,改而对百官道:“诸位先回吧!今日之事,想必很快能查个水落石出!”
  闹了半日,大家站累了、看累了、听累了、想累了,互相对望后,有序地躬身告退。
  而刘盛带来的延福宫旧属、霍睿言扣下的刺客,也由大理寺一并带走,作更进一步的调查。
  元礼迟疑望了秦澍一眼,对宋显琛兄妹略一颔首,领族中亲随步出大殿。
  吵吵嚷嚷的垂拱殿一下子安静了,仅余天家兄妹、宁王、霍睿言、刘盛、余桐等人。
  宋鸣珂和宁王并坐在龙椅下方的两把交椅上,面对忽然相认的堂兄,百感交集。
  “陛下,二位殿下,”秦澍垂首而跪,“想来诸位适才已听到了,罪臣是……安王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受他之命,安插在陛下身畔,以密切监视陛下的行动。”
  “可你挡下数次行刺,也没道出我们交换身份之事……”宋鸣珂努力不让泪水滑落,咬牙道,“你!你明明可以瞒住这些!尤其……叔父在二表哥手下撑不了太久,等众侍卫一拥而上,只要你不激怒他、他只字不提,这事便过去了!
  “你为何这么傻!当着上百人之面揭晓机密!你……你这样做!闹得人尽皆知!我们如何保得住你的命!”
  秦澍凄然一笑:“谢长公主的庇护之恩,罪臣愧不敢当。事已至此,罪臣不愿再欺瞒圣上,更没资格以谋逆藩王私生子的身份守护君主……”
  他再一次叩首,以额触地,语气从容不迫:“罪臣甘愿与安王一同伏法,恳请陛下和长公主成全!”


第一百三十二章 ...
  春末,白日比起先前又长了些。
  可夕阳再依依不舍,终归有沉下去的一刻。
  当霞彩余光消失牢房狭道尽头的拐角处,安王眸子里的冷光也随之熄灭。
  他盘膝而坐,神色木然,灰白囚衣映得脸上惨白如死灰。
  铁链子磕碰声由远及近,叮咚作响,唤回安王的神思。
  “朝穿锦衣暮作囚,咱们见多了!铁板钉钉的事实,都甭想从这儿出去了!”一名走在前头的典狱官语带讽刺。
  安王全无反应,仿佛外界任何事皆与他无关。
  直至新囚犯被送进对面的牢狱,解开枷锁,关上牢门……他冷眼淡淡一扫,登时激愤地破口大骂。
  “混帐东西!你、你这个蠢货!”
  来者黯然落座,一身白衣干干净净,不染半点血迹,面容俊美中透着颓废,正是秦澍。
  安王嫌弃地瞪视他,嘴上骂骂咧咧,无半分往日的俊采丰神。
  狱卒们原本似乎想落井下石嘲笑几句,听安王絮絮叨叨的,只好悻悻离开。
  安王又骂了一阵,忽然话锋一转:“你有没有考虑你过……你娘?”
  秦澍好半天才回神,低声道:“圣上答应,不牵扯秦家。您……”
  万语千言,该从何说起。
  多说一句,都是废话了。
  相顾无言,安王停止了怨怼,背转身去,不再看他。
  静默空气凝在牢房内,隔在二人之间的除了粗木栅栏,还有数尺宽的过道。
  秦澍踌躇良久,勉为其难开了口:“有件事,我想了想,得知会您说一声。”
  安王置若罔闻。
  秦澍咬了咬下唇:“……赵氏自缢了。”
  安王仍旧面朝墙壁,一动不动。
  秦澍又道:“我知您今日在殿上打了个手势,命人去西山接应,但……您手下的人抵达虚明庵后,似乎没能劝她撤离……
  “据称,她收到剥夺封号的旨意,面无表情说回房收拾细软,好把御赐恩赏还给皇家,结果,两盏茶时分,开门时人已去了。您……您还是节哀顺变吧……”
  安王宛如一块顽石,僵在墙角,过了许久,才按捺不住,抖得如筛糠似的。
  秦澍料想,他一日之内从位极人臣、受人尊敬的摄政王,变成了身犯重罪的阶下囚,再得悉爱人离世,自是无限悲怆。
  然而他一贯要强,定然不愿在人前悲哭。
  越是强忍哀痛,越是难以承受。
  对于秦澍而言,他盼了多年,像现下这般,父子共处一室的时刻,少之又少。
  哪怕他从未唤过安王一声父亲。
  “您若伤心,请尽情发泄,别都憋在心里。您……您且当我不存在……”秦澍艰难开口。
  安王只顾磨牙,浑身颤栗,依旧不理不睬。
  “父亲……”秦澍脱口而出。
  生平第一次,也许是唯一的一次。
  他真怕再不道出,往后黄泉路上相见,更说不出口。
  安王缓缓回头,眸底深切的哀伤交缠着激动,连带嗓音也多了几分颤抖。
  “你、你……终于来探望你爹爹了?”
  秦澍一愣,茫然不知所措。
  安王挤出诡异笑容:“你总算肯认我了……我的扬儿……”
  秦澍一怔,登时呼吸如堵,随后似有无数尖锐的锥子刺向他的心窝。
  他静坐无言,眼角余光依稀窥见安王悄然抬手,以袍袖擦了把脸。
  远处隐约传来交错脚步声,来来往往,最后尽融为春末之夜的细碎虫鸣。
  …………
  深宫之中,天家兄妹并未因擒获敌人而欢呼雀跃。
  他们眼前,尚有大堆后续问题急需处理。
  太后谢氏匆匆赶来,听闻朝堂上几经周折才拿下安王,而她的眼中钉赵氏不光与安王有染,还自缢身亡,冷笑道:“早说那狐媚子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自杀还便宜了她!你们……你们快去把她的野种逮回来,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
  宋鸣珂正为此案牵扯到秦澍、宋既明而烦躁,再听狠戾之言,更觉不悦。
  宋显琛见妹妹垂目不语,接口道:“母亲,这事仍需从长计议,您暂且回慈福宫歇息吧。”
  太后被爱子驱逐,甚是不快,碍于宁王、霍睿言在场,她不好发作,只得拂袖而去。
  宋鸣珂等人仔细商议,对于指证安王的刺客和延福宫两名旧属,要如何褒奖,又准备追封饶蔓如为一品夫人,以保全饶相的颜面、表彰他们家族揭发姻亲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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