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珂曾在秦澍跟前表示对霍睿言无意,如今被人逮了现行,尴尬露脸。
为免被嘲笑,她决定先发制人:“秦指挥使……来给霍大人做饭呀?”
京城内有关他们的传闻沸沸扬扬,尽管霍睿言解释过,他搬离定国公府后,酷爱热闹的秦澍有事没事总拉他作伴,若非他去秦宅,就是秦澍来寻他……
一来二往,年轻俊俏师兄弟便落人口实,可他们二人问心无愧,而霍睿言想着借此挡掉一部分攀亲者,未料逼急了母亲和太后,扯出一系列催婚事件。
秦澍鉴貌辨色,笑容诡异:“阿言爱吃脍,我得空特意给他做一道,陛下来尝尝?”
“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
秦澍笑答:“不不不,比起二位‘表兄弟’的感情,差远了,天渊之别啊!”
这回轮到霍睿言搞不清状况,宋鸣珂和秦澍为何忽然变得怪怪的?乍一听像是为他而争风吃醋,细辨又不像这么回事。
宋鸣珂皮笑肉不笑:“既然霍大人府上有贵客,不劳相送。”
“那……由臣送陛下回宫。”秦澍笑嘻嘻把鱼塞给镇远候府的一名仆役。
“别闹了!”霍睿言瞪了他一眼,复柔声问宋鸣珂,“真不留下来同吃?”
宋鸣珂摇头:“不好太晚回去。”
“我先送你。”霍睿言以不容反对的语气,领她坐上马车,犹豫片刻,烧着脸,随她矮身钻入。
“恭送陛下圣驾,”秦澍在一旁憋笑,补了句,“阿言,那我洗净、理好,等你来吃!”
此话有歧义,余人想笑又不敢笑,齐齐躬身送车驾离开。
马车内,霍睿言挽帘朝秦澍一瞪,咬牙切齿。
宋鸣珂轻笑:“你急匆匆送我回宫,还得赶回与他共度良宵?”
霍睿言愠道:“别理他,他存心捣乱!就是看不惯我……跟你走得近。”
宋鸣珂一掀嘴角:“我倒觉得,他看不惯我和你走得近。”
“少胡思乱想!”霍睿言气极,“我回去,得削他一顿!”
“他是我的侍卫指挥使!你说削就削?”
她特地加重了“我的”二字,彻底点燃霍睿言眼底的火气。
被他灼热眼神一盯,宋鸣珂疑心他要扑过来咬她,心里发怵,伸手捂住他的发冠,“好了,别恼了,都快怒发冲冠了!”
霍睿言一声不吭,用力锢牢她的纤腰,以泄心头之愤。
道上人潮渐散,马车畅行无阻抵达宫门。
下车前,霍睿言本想再偷偷亲她一口,终归没敢放肆。
…………
骑马回府的道上,霍睿言满脑子却是元礼之前所言。
那夜,安顿好后,元礼曾问他,“秦大人的来历,你了解透彻?”
霍睿言直觉秦澍背后有人指使,可他派人观察过,没找出秦澍与朝臣勾连的痕迹。
外加秦澍没做伤害宋鸣珂的事,他只能默默盯着。
听元礼一提,他疑心自己离京的大半年中,缺失了某些重要信息,遂一再追问。
元礼谈及,有一回,他被暗示有人下毒谋害宋鸣珂,而秦澍也收到了类似消息,因此二人不约而同迫使宋鸣珂服下过量解药,导致她昏睡不醒。
元礼承诺过救命恩人,会为同伙守密,但对方已派人来杀他,这层伪装撕破,他说不说都一样。
既然秦澍能拿到解药,自然与那伙人有瓜葛。
元礼有理由怀疑,秦澍跟他一样,不过是敌人放在皇帝身边的棋子。
而且,在擅长装扮易容的元礼眼中看来,秦澍长得颇像某人。
上苍垂怜,给了宋鸣珂运气极好的运气。本该对付她、伤害她的人,皆于心不忍,反倒想尽办法替她保守天大的秘密。
此番送别宋鸣珂,霍睿言寻思如何向秦澍套话。
他的秦师兄,当真是赵太妃、宋显扬或安王的人?和毒|药来源的西南部族有否关联?
越是关系密切之人,往往越难开口。
回到镇远候府,天色已全黑,管事领着仆役出迎,为霍睿言换下外袍、擦脸洗手,引他到偏厅外的庭院。
侯府上下正围着秦澍,看秦澍快刀薄切生鱼片,见霍睿言归来,纷纷礼迎,唤了声“侯爷”,而后各忙各的活儿去了。
秦澍套了件素白罩衣,右手一刀接一刀,均匀有力,刀法纯熟,切出来的鱼片晶莹剔透,厚薄一致。
他逐一将切好的鱼肉整齐排列在瓷盘上,头也不抬:“你平常待下人很凶?怎么你一回来,他们都跑光了?”
霍睿言没好气地道:“你把我府里当成你自己家了?”
“哟!嫌弃我?我不就……无心撞破了你俩的……奸|情罢了!”
霍睿言耳根一热,闷哼:“说那么难听!”
秦澍斜睨着他,眸光满满的审视,“我休沐不过第三日,你动作比我想象的快呀!我还以为你憋着不说,熬到白发苍苍、皱纹满脸、脚步蹒跚,才趴我肩上哭诉呢!”
“去你的!”霍睿言瞧他一脸轻松,拿捏不准他是何心态。
“你回京那日,我老早想跟你说,她心里有你。你偏要耍我!在我额头写字!”
“那你、对她……不是?”
“你这小子!你该不会认为,我要跟你抢吧?”秦澍拿起刚放下的刀,作出要砍他的样子,“把我当什么人呐!”
“不然你干嘛怂恿她远离我?”
“切!你理解能力有问题!”秦澍理了理砧板,“懒得跟你解释!反正……”
他忽而停下手上动作,狭长桃花眸腾起一丝黯然,幽幽地道:“好好照顾她,等你俩成亲,我便辞去官职,回仙霞岭去。”
霍睿言听到“成亲”,顿时脸红心跳,理顺他话中含义,又被他搞糊涂了——这家伙对晏晏,到底有没有那种意思?
“师兄,是因为……我的缘故?”
秦澍薄唇扬起不屑的笑:“小霍霍,别严重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不为你,更不是为了你们俩,有些事……我没法说清楚,兴许一辈子也不能说。”
霍睿言猛然想起元礼所言,细看,同样是宽肩窄腰、长眉如墨画、桃花眸常掺着浅浅笑意……年纪相差不大,的确长得有五分相似。
“你真不是赵家的远亲?你和北海郡王有何关系?”霍睿言冲口而出。
“什么乱七八糟!你脑子被蜜糖糊住了?”秦澍怒道,“我怎么可能跟那种人一路?……等等!是不是元医官跟你瞎扯了什么?
“我记得,他问过我类似问题!你回京后见到他了?……不对不对,你以前从未说起就此事,这几天的碰到的?你和元医官果真勾搭上了呀!呵呵呵!”
霍睿言万没想到,随口一句话暴露了事实,忙矢口否认:“少胡扯,我只是觉得,你和北海郡王没蓄胡子时有点像……”
他本想说,比起亲兄弟的宋显琛、宋显章、宋显维更相似,觉此言不敬,硬生生咽了回去。
秦澍瞪目要挟:“什么眼神!我不做饭给你吃了!”
霍睿言啼笑皆非:“不吃就不吃!你不就切了盘鲤鱼脍么?我府里又不是没厨子,你以为能把我饿死不成?”
“把你馋死!”
师兄弟拌着嘴,摆手命人把菜肴端进膳厅,嘻嘻哈哈互相推搡着,无半分朝廷命官的气度。
秦澍洗净双手,脱掉外层罩衣,见下人捧来一碟油爆虾,下意识推至霍睿言跟前。
霍睿言知他吃了虾会起疹子,歉然笑道:“原本不知你过来。”
“我少吃便是。”秦澍落座,大快朵颐。
二人相互敬酒,开怀畅饮,喝了足足十斤酒,一大盘鲤鱼脍被吃了个干净,别的菜肴也没剩多少。
目视秦澍爽朗笑容,霍睿言发自内心希望,元礼直觉全是错的,他的好哥们自始至终都与他并肩作战,从无异心。
待至月色如流水般涌进膳厅,秦澍停杯投箸,颤颤巍巍起身,挪步至廊前。
往游廊踏出数步,抬头即可看到浓云间露出皎洁月儿,他目光陡然平添了三分天真烂漫之意。
西风乍起,翻扬满院秋菊丹桂香,如涟漪般凐向他浅灰色袍子,遗憾檐角铜制风铃叮咚乱人心。
霍睿言意欲走到他身侧,却不忍破坏画面的和谐,便坐在原地独酌。
良久,秦澍喃喃地道:“我初到京城时,月亮亦是这般欲圆未圆,不知不觉,一晃就两年。”
“你堂堂武状元、御前侍卫指挥使,跑到我府上杀鱼也就罢了!多喝几杯,还慨叹月色?师兄,你没醉吧?”
“我哪有那么容易醉!”
秦澍从台阶旁捡了一小碎石,用手指使劲一弹,石子破空飞向案上的汝瓷酒杯。
霍睿言连忙端起酒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成了成了!知你暗器功夫好!眼力手劲儿准头都在!别拿我的酒器来卖弄!”
秦澍笑而不语,垂眸间隐约滋生出惆怅之意。
霍睿言见他来时兴致高昂,只用了顿晚膳,情绪竟猝然扭转?
“阿言,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俩打的第一场架?”
“当然记得!”
“嘿嘿!下手有点儿狠,没给你留点情面,是师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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