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霍睿言去而复返,她双目环视四周,确定仅有余桐伺候,淡然道:“霍大人还有事?”
霍睿言微愣,心中惊惶现于颜色——才过了一夜,为何翻脸不认账了?
他毕恭毕敬行礼:“臣有要事与陛下商议。”
宋鸣珂默然,余桐识趣退至殿外,并掩好殿门,将风声、人声拦截在外。
霍睿言如履薄冰向前行了数步,见她不语,试探问道:“晏晏,怎么了?”
宋鸣珂小嘴一扁,扭头不理,却觉他步步逼近,半倾身子,以手扶住她肩头,轻声道:“我……生性愚钝,猜不透女儿家的玲珑心。你若不快,你直接骂我一顿好了。”
“谁要骂你!”她一把推开他,闷声道,“散班了,没跑去找你金屋藏的小村姑?”
霍睿言先是微怔,温软目光在她眉眼鼻唇上来回游移,随即笑得欢畅:“……晏晏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
宋鸣珂恼羞成怒,平日的端肃冷静抛了大半,径直抓起一把棋子朝他丢去。
二人相距不过两步距离,霍睿言反应极快,左右手轻描淡写一抄一兜,全数接牢,放回黄花梨木棋笥内。
目视她气鼓鼓的小脸,他温声哄道:“别气别气!你若得空,我随时带你去见‘她’。”
“我才不要!”
何以要她屈尊去见一村姑?
霍睿言半蹲至她身侧,抬头笑道:“我奉陛下之命苦苦寻了数月,如今找到了,陛下又说不见,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苦寻数月?
宋鸣珂幡然醒悟,面露喜容:“你是说……元医官?”
“不然呢?我平白无故收留‘她’做什么?”
霍睿言大致猜测,前日从离奇的女眷宴会上离开,他没能彻底甩开尾随者,消息想必传入宋鸣珂耳中。
幸亏元礼易容技巧精湛,神态举止惟妙惟肖,是以让密探真觉得他是村女。
见宋鸣珂为此动怒,霍睿言心里兴奋愉悦远远多于懊恼——只有在乎,才会在意。
“元医官他……没事吧?在你那儿,安全不?”宋鸣珂确认是元礼,心花怒放之余,难免为其安危而忧心。
“若只有你的人发觉,应无大碍。我昨儿没跟你坦言,是想着,先跟他打个招呼,以示尊重。他作女子装扮时,外人比较难辨认,可我不好公然带一女子进宫见驾……”
“我出宫去,见他一面?”
霍睿言微笑,凑到她耳边,将计划一一告知。
宋鸣珂虽觉殿中无人,他根本没必要黏在她身上说话,却越听越兴奋:“甚好!事不宜迟,你快带我去!”
“是。”霍睿言嘟着嘴应道。
“怎么?有难处?”
“陛下先是冤枉我藏娇、生我的气、拿棋子砸我,一说起要见元医官便如此激动……”他努了努嘴,以表委屈。
宋鸣珂自知冤枉了他,又知他为此事奔走多日,费尽苦心,她在未问清来龙去脉之前动怒,确实太孩子气。
她不急不慢站起身,抬手掐了掐他紧绷的脸:“小气!要朕哄你?”
“岂敢?”他嘴上虽这般说,脸上则是一副“快哄我,否则我不带你去”的表情。
难得幼稚。
宋鸣珂迟疑半晌,粉唇勾起一丝弧度,陡然张臂,上前抱住他。
霍睿言一愣,意欲伸手回抱,她仅停顿了一呼一吸,撒手退开,绯脸似笑非笑。
他心有不甘,忍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臣得还礼呀!”
说罢,踏出半步,圈她入怀。
或许双方有了昨日的亲近,此番驾轻就熟,已不如先前忸怩。
宋鸣珂在他胸前停留片刻,浑身潮热难耐,觉他丝毫没放开她的意思,愠道:“霍大人还的‘礼’也还太大了吧?”
“没事儿,臣很大方。”他从容答话。
宋鸣珂又好气又好笑,靠在他胸膛,倾听他急促心跳,以手臂绕向他劲瘦的腰。
怎么办?这家伙从此想尽办法缠住她了?
霍睿言并未让时间白白从亲密间流逝,他温柔拥她在怀,轻声与她商量行动方案。
凝望她娇嫩唇瓣,他急忙转移视线,仓促说完,离殿告退。
宋鸣珂当即命余桐备车,火速回康和宫,更换私服。
她只带上数名心腹,乘坐寻常马车低调离宫;对外则宣称龙体不适,莫让群臣来扰。
抵达镇远候府,她随霍睿言直接从侧门改换另一辆马车。
见霍睿言挤进车中,她不由自主记起,自己有一回在车上靠着他睡了,霎时涨红了脸,闷声道:“你不骑马?”
“骑马太招摇,毕竟京城有半数人认得我。”
宋鸣珂只得往边上一挪,腾出空位让他坐在身旁。
马车穿行于闹市,二人均没挽帘向外看。宋鸣珂犹在为两年前的事而心虚,双手下意识搓拧着玉佩上的穗子,默然未语。
“紧张什么?”霍睿言笑道,“难道……你怕我以此借口骗你出宫,把你……卖了不成?”
“切!谁怕紧张了!”
“你那穗子都快成麻花了……”
宋鸣珂闷哼一声,撒手没再折腾。
“话又说回来,”霍睿言小心翼翼发问,“我那镂雕蛇佩,你见过?”
宋鸣珂没法坦言相告,眼神一凝,吞吞吐吐:“好像在书上看到过……”
霍睿言察言观色,猜出她不愿谈及此事,正想岔开话题,忽觉手背微凉,却是她的小手覆上了他的。
他从她掌心的冷汗判断出她的恐慌,惶惑之意更盛,又不知从何安慰。
反手握住她的手,他温言道:“有我。”
宋鸣珂心头暖流涌动,诚然,重生之后,自秋园讲学初遇,一步步走来,大事小事,均有他明里暗里扶持。
大至横刀立马、出生入死、驱除胡虏、护卫国土;小至讲学会上,向老先生们请教,她把腹中为数不多的墨水倒尽,幸亏他及时把话题接转。
从一开始,他便不露声色守着她,让她无惧刺客暗杀、朝堂争斗,可肆无忌惮横冲直撞。
念至此处,她忽然想再抱抱他,不为情动,只为沿路相守。
然而就在她微微转身,抬起左手时,马车逐渐减缓,车外仆役提醒:“二位公子,到了。”
…………
跨入一座无牌无匾的白墙院落,绕过青色砖雕影壁,内里竹石清雅,秋来草木萧瑟,平添三分荒凉感。
一身材高挑、面若桃花的青绫裙女郎莲步出迎,见了霍睿言和宋鸣珂并肩而入,娇声道:“侯爷,您回来了?”
边说边朝霍睿言抛媚眼。
宋鸣珂见识过元礼的女子装扮,细看已认出是他,断定他没受伤,心下欢喜。
再观霍睿言被元礼撩拨得要炸毛了,她强忍笑意,正色道:“没想到,二表哥比我想象中风流呀!”
霍睿言快被这两人折磨疯了,当着仆人之面又不好发作,尬笑道:“咱们到里面说话,元小娘子伺候贵人。”
元礼柔柔应道:“是。”
三人步入书斋,关上大门后,霍睿言旋动书架的机关按钮,使得博古架移动,露出一扇暗门。
推开暗门,他手持烛火,当先穿过窄道,领着二人下了十几级台阶,东转西绕,进入其中一间密室。
密室内有床铺、桌椅等样式简单的家具,灯油火蜡一应俱全,空白墙壁上仅留一扇小窗户,外头有潺潺流水声,由此可见,此密室似乎建在瀑布附近。
宋鸣珂还没来得及细看周围环境,元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毫无征兆。
“元医官……”宋鸣珂虽恼他装病开溜,但猜出他另有苦衷,“起来说话,朕不怪你便是。”
“不,陛下,臣……”他忽而改口,“一直以来,我瞒了您——我不单单是五族人,还是……敌对势力派来潜伏在您身边的细作。”
“什么?你……”宋鸣珂如遭巨石重击,不受控制地倒退两步,疑心自己做了场梦。
元礼抬头,面有愧色,满目哀怜,精致的双眸水雾缭绕,因穿了女子裙裳之故,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宋鸣珂目视最熟悉不过的面容,陡然生出陌生感与嫌恶感。
她最信赖的臣子,几乎每日相见,了解她最大的秘密,负责她和兄长的诊治……
可以说,他们把命交在他手上!
他竟是奸细?这要从何说起?
她不可思议地瞪视霍睿言,但见那张俊颜半点惊讶也无,想来早有此料。
“你们……你们!”她胃部腾起强烈的不适,几欲作呕吐。
“别怕,”霍睿言慌忙搂住她的肩头,“元医官绝无伤害你们兄妹之意,否则他早将此事公诸于众。”
最关键问题被点通,宋鸣珂于震惊中勉强镇定,深呼吸,自行到椅子前撩袍落座。
良久,她双目迸溅冷冽寒芒,“你俩,给朕如实招来。”
元礼依然保持跪姿,从他与妹妹逃离五族说起,也坦诚十四年前为人所救后,交出了盗窃的毒|药方子,并由对方严密保护。
因他想学医,对方辗转将他送入李太医府上,才有了后来种种。
当宋鸣珂听闻,毒害宋显琛的药源自于五族,额角渗出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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