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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想让我谋反 (脆桃卡里)


  这些指指点点的人,他们哪里知道什么?
  虽心有不满,但薄朔雪毕竟是个外臣,在这宫中必须得守规矩,不能当面训斥。
  于是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装没看见,随殿下的仪队一同回了灯宵宫。
  进了宫门,郁灯泠眼神寂寂,十分嫌弃地看了自己一眼,出声道:“沐浴。”
  身上黏黏的。
  宫女们便连忙去准备汤池,薄朔雪在屋里坐不住,想了想,去了外边儿的园子。
  等薄朔雪回来时,郁灯泠已经沐浴完,换了一套衣裳,眼皮懒懒耷拉下来,一如既往地靠在软榻上,一旁的宫女正替她擦着长发。
  薄朔雪抿抿唇,握紧手中的小木盒,朝长公主走过去。
  “殿下。”
  郁灯泠回眸看他。
  “看这个。”薄朔雪凑近一些,在她面前打开小木盒。
  木盒中,一对翅膀扑棱几下,翩翩飞起一只蝴蝶。
  这蝴蝶长得很大,触角成锤状,一看就很强健,粉光粼粼的底色,翅膀上有浑圆的蓝色光斑,可谓是一只极漂亮的蝴蝶。
  那蝴蝶在帐内寻不到出路,上上下下地围着郁灯泠翩飞,很有几分意趣。
  周围的宫人却齐刷刷变了脸色,显然是惊恐万分。
  薄朔雪原本正要说话,察觉到这一点,不由一顿。
  静默之中,郁灯泠开口了。
  “这是做什么。”
  薄朔雪回神,答道:“送给殿下的。”
  郁灯泠没什么反应,目光跟着那只蝴蝶,从床榻这头到那一头,看了一会儿,便意趣阑珊地收回来。
  “送给我,做什么。”
  送礼物,自然是想叫收礼的人开心一下。
  这话自然而然浮现在脑中,叫薄朔雪一顿,疑心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了,立刻从脑子里把这句话敲掉,开口道:“殿下在演武场坚持到了傍晚,是为难得,因此送给殿下,作为嘉奖。”
  他最好公正,眼中见不得不平之事。
  旁人不知长公主的辛苦,还在管中窥豹,横加指点。
  他是知道内情的,自然要多加鼓励,也算是一种补偿。
  嘉奖?
  郁灯泠并不感兴趣。
  她只是有几分想知道,薄朔雪为什么要这样做。
  似乎从练习骑术之后,她就多了几分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好奇。
  第一次在另一个人身上想,为什么。
  薄朔雪半蹲在一旁,与郁灯泠视线平齐,郁灯泠漆黑的眼珠无声瞅着他。


第一回 在这灯宵宫中见面时,也是这样的姿势。
  只不过,那时是郁灯泠命令他如此,如今却是他主动蹲下。
  对着薄朔雪看了半晌,郁灯泠眯了眯眼,微微颔首:“嗯。”
  薄朔雪轻轻提了提唇角。
  今天的确有些热,等会儿还要进晚膳,薄朔雪便先回了自己的寝殿也冲凉沐浴。
  等他走后,郁灯泠的神情也越发凉了下来,目光看着那只还在到处跌跌撞撞飞来飞去的蝴蝶。
  周围的宫女屏息到了极致,终于呼吸急促起来,发出粗重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郁灯泠目光转了过来,看向那出声的宫女。
  宫女立即双膝跪地,头埋得低低的。
  “扔出去。”
  “殿……”宫女颤巍巍抬头正要求饶,却见殿下目光看着停在珠帘上的那只蝴蝶。
  原来是把蝴蝶扔出去。
  “哦,是、是!”
  几个婢女一阵手忙脚乱,小心翼翼把那只蝴蝶捉住。
  蝴蝶挣扎着,翅膀上扑簌簌的磷粉掉了些许下来,侍女们看在眼中,额上频频冒出冷汗。
  殿下爱洁到了极致,对花草虫鱼之类的东西避之不及,这蝴蝶竟没把殿下惹怒,已经是命大。
  但她们若不处理好,小命或许就难保了。
  这蝴蝶到底是青台侯捉来的,婢女们不敢损伤,把它又塞进小木盒里,带到园子中放了。
  粉蓝蝴蝶扑着翅膀钻进花枝之间,消失了踪影。
  婢女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趁着左右无人,几个婢女围在一处,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几日,怪事频出。
  还都和那青台侯有关。
  殿下从不愿意让人近身,却竟然能让那青台侯抱着走来走去。
  同青台侯碰触后,也没马上叫人拿手巾来擦手。
  甚至青台侯捉来的蝴蝶,殿下也没立即叫人打杀,而是等青台侯走了,才叫人拿走放掉。
  难不成,喜爱之情真能将一个人的本性也变了。
  连长公主殿下那样的大魔王,也会为青台侯做各种各样非同寻常的事?
  这些与她们干系不大。
  只是不知道,殿下这回突然起意,意从何来,又能持续多少时日。
  若是日后殿下突然不耐烦了,变了卦,又或是青台侯哪里不慎惹怒了殿下,他们这群服侍的宫人,日子岂不是会愈发的差?
  “你们说,殿下同侯爷,是什么时候有的渊源?”一个婢女忧心忡忡地问。
  其他几个都相继摇头,表示不知。
  殿下长居宫中,几乎从不与外人打交道,连带着她们都不曾听过青台侯的名号。
  “罢了。”另一个长叹道,“在这灯宵宫中,本就是你我命不好,还有什么盼头呢。过一日算一日吧。”
  天幕已然由靛蓝转黑,几人四散开来,敬畏地看一眼在黑夜中愈显阴森的灯宵宫,悄无声息地低头回去。


第15章 试探
  郁灯泠坐在殿中,因双腿疼痛,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懒散。
  她看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秀致柳眉微微蹙起,显露出一丝疑惑。
  奇怪。
  她竟既没有心悸过速,手背上亦没有起一片又一片的红疹子。
  往日她若是与生人靠得太近,或者被不洁之人碰触,必会有这些反应,但这几日面对薄朔雪,她的症状却一次比一次轻。
  难道这个薄朔雪,当真是有几分不同的。
  想到此处,郁灯泠缓慢眨了眨眼,整个身子往后倒去,满面木然地盯着高高的屋宇穹顶。
  没错,他自然与旁人不同。
  他是“这本书”的主人公,是天命之子,因而他身上,自然会发生许多不凡之事,她只不过是一个炮灰配角,会被天命之子影响,并不稀奇。
  疑惑被解开,郁灯泠连那一丝皱眉的表情也懒得做了。
  她静静躺着。这几日,主动摸薄朔雪的手,又跟他同坐一顶马车,同骑一匹马,还收下了他捉来的虫子,都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极限。
  试探自己,对薄朔雪的忍耐极点究竟在哪里。
  将薄朔雪留在宫中当娈宠,是她的主意,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但是,因为她的洁癖,她至今也从未对薄朔雪真正产生过什么威胁。
  以至于,薄朔雪在这宫中竟待得越来越自在,不仅没有一哭二闹三绝食,甚至还当起了她的夫子,要教她骑术。
  她不要夫子。
  她需要的是仇人。
  若不能真正将薄朔雪吓住,她将人留在宫中又有何意义?
  简直是白费力气。
  郁灯泠本就似是一口快要枯竭的水潭,一分多余的精力也没有,最讨厌的,便是浪费气力。
  因而她必须舍小为大。
  她对薄朔雪的确有几分特殊,但并不是因为想亲近他而亲近。
  她忍耐这些不适,只是为了让薄朔雪感受感受被人当做下贱娈宠,到底是什么难堪滋味。
  定要吓得他肝胆俱裂,见到她便如幼鼠见了猫一般,瑟瑟发抖,声泪俱下,迫不及待想要逃出魔爪。
  想到将来的那般光景,郁灯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好似毒蛇吐出的蛇信,阴恻恻的,带着即将生吞猎物的愉悦。
  在那张素□□致得不似生人的脸上,那笑容更有几分鬼魅般的诡谲,衬着乌黑无神的双眼,妖异之感顿显。
  宫女端着木盘进来,冷不丁抬头看见长公主的这个表情,吓得手一颤,盘子里的食盒与药瓶险些都摔碎在地上。
  好不容易定了心神,将木盘放好,细声细气地禀报完。
  长公主一动不动地直躺着,墨黑的双眸向下一打,忽地瞥了过来,直直地盯住宫女。
  这瘆人的神色,把宫女吓得心中已挤满捂脸惊恐狂叫的小人,面上却不得不强撑着冷静,按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手,等着长公主的吩咐。
  “不吃。”郁灯泠吐出两个字。
  宫女勉力劝道:“那,请殿下涂上膏药,太医院说,这膏药是治擦伤损伤的圣物。”
  郁灯泠漆黑的目光依旧直直盯着她,又吐出两个字:“不涂。”
  “……是。”宫女强忍惧怕,又把那餐盘原本原样地端了下去。
  郁灯泠直挺挺地躺着,心中不屑。
  自己涂药,甚是麻烦。
  而除了必需的沐浴穿衣以外,她又不愿意叫别人碰触,哪怕最近身的宫女也不愿。
  所以她不需要涂药。
  反正只要不动,就不会痛。
  她可以不动。
  闭上眼,便是昏昏沉沉一夜。
  或许是因为今日在演武场花耗了一些精力,这一夜似乎不如往日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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