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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帐暖 (施黛)


  见状,施霓张嘴想说的那个字,便立刻生怯地不敢再说出口了。
  可那的确是事实。
  一开始,施霓还未感觉到如此存在骇人,可现在,她心头已只余惊诧。将军的,竟与她的小臂相近。
  将军勇猛无双,浑身都是精健的肌肉,壮硕威然,甚至曾经于战场上奋战三天三夜,都还能有精力以少胜多,最终将敌军击溃。
  武力上,他毋庸置疑已无人能匹敌,算得上是绝对强者,可今日再看其他,施霓才知,于内于外,他都……天赋异禀。
  这个词,施霓努力想了好久,才觉勉强贴切。
  “见到了?”
  霍厌声音很低,克制明显,他自己难受着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要哄她开心上,之后又努力描述,叫她心里有底,“所以,就像杵棍进小孔,会受伤。”
  他点到为止,施霓却心痒。
  她面上维系着几分已然不多的矜持,眼睫轻颤着道:“受不受伤,还要看具体情况的嘛。”
  霍厌嘴角扬了扬,抬手往她鼻尖上点了下,看着好似还挺勉强。
  “哦,这样啊。”
  他故意拉了个长长的尾音,也不知是在钓着谁,之后眸光定睛看向施霓,缓声着提议问道:“的确是有个不受伤的法子,霓霓,要不要试?”
  施霓是彻底没了气力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那时完全是受了将军的引蛊,不然也不会被吊足胃口,闻言后那么不假思索地直接就点了头。
  还积极回说:“要试。”
  就是因为这两个字,在之后的两日习练里,每次秦姑娘把琵琶弹到激昂部分,施霓随之幅度放开地跃起舞步,腿间都隐隐磨痛得实在有苦难言。
  而之后面对秦姑娘和阿降的切切关怀,她还能怎么说?于是任羞地只好怨怪起老天爷来,只扬言称是天热太闷,才会在腿心处起了层痱子,影响了舞步轻盈。
  痱子,才怪。杵棍依承诺,未进孔洞,却在她腿间,寻了个绝妙处。
  当日几近天明,他才勉强作了休!
  ……
  宁乐公主气势汹汹,这回已经是她第三次带人堵在去北宸殿的必经之路上,她发誓这次一定要找到那个叫常生的小太监,并狠狠给他一番教训。
  之前来的两次,常生不是不在值守寻不到人影,就是和父皇一起去了念婉堂,那位新进宫又擅唱昆曲的娘娘的住处。
  反正不管怎样,她是一连两次都扑了空。
  宁乐贵为公主,何时受过这般怠慢,于是心间自是难当的忿忿不满。
  这回她更干脆,直接派人提前探听好他的值守时间,确认他来时定会经过这条路,于是提前守株待兔,就不信还堵不到他!
  上次她莫名晕倒在凉亭,醒来时周遭围簇来的宫女都说她是中暑才会昏倒,可她却对此心生困疑,在失去意识晕倒前,她明明清晰感觉到自己后脖颈处是传来一阵锐痛的。
  那感觉就像……她是遭了别人的袭击。
  所以她必须过来要向常生亲自问问清楚,并质问他,那日为何撇下她,独自扬长而出,简直大胆放肆!
  思绪正在外飘忽着,前面不远处的小径里,忽的传来一阵急匆脚步声,并且动帐越来越近。
  闻声,很是莫名的,长乐居然下意识的心头提紧了一瞬,那感觉,就像她仿佛是在害怕什么。
  紧接下一秒,就见常生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随意在下落着,他背姿俊拔,体态如松地迈步独行而来。
  周遭没有人时,他不会刻意去躬着背,于是他眼下这般模样,便该是他平日里最寻常的松懈姿态。
  不卑微,反而带着卓然的一股侠气,宁乐自己也不知道这股奇妙感觉从何而来。
  不由的,宁乐竟是看呆了眼。
  之前她喜欢霍将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将军模样生得好看,可是他的好看里带着锋芒,更带着不羁的痞味。
  而常生生得也俊,两人却完全不同。常生眼神中不知为何总透着股淡意疏离,绝对算不上是好接近的。
  宁乐偏偏就吃这种的类型,又想自己和常生的阶级之差,于是下意识地认为,不管她如何要求,常生都没有不答应的余地。
  于是,见到人,她提裙立刻迎上去,开口还是习惯性的趾高气扬。
  “喂!你站住!”明明记得他的名字,却还是故意不显尊重地吼了一声。
  公主是故意以此向他做提醒。
  闻言,常生脚步被动一顿,待看清前面是谁在挡路后,他眸间一瞬燥意,其间更是夹带着掩饰不住的不耐烦。
  眼神仿佛在表达,怎么又是这个烦人精?
  烦人精今日换了件明亮的鹅黄色齐胸襦裙,裙带曳着地,随风飘眷成仙,这颜色衬得她脖间很白,发光一般的白。
  这样嫩的位置,一折便断,只是可惜,上次他手软了回。
  差点儿没了命,还敢在他面前瞎晃?
  常生微微眯眸,视线含危,定落在她白嫩的锁骨上。


第55章
  宁乐这边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身后更是跟着一众侍女奴仆,随从太监,这些林总加起来,大概得有十来号人。
  再反观常生,一人独影而至,身侧连个同伴都没有,可谓形单影只。
  于是当下,宁乐面色上故意带着愠恼,明显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加之她还乌泱泱地带着一群人,按照常理来说,常生该是怕她,之后再立刻恭恭敬敬地赔礼求饶。
  如此情状,宁乐才算满意。
  可预想之下的画面并无发生,常生从远处迈步走近,全程间,他眼皮耷拉着好似懒得抬起,松松散散,浑身透着股慵吞劲。
  可饶是如此,宁乐却莫名觉得其身暗藏锋锐,松懈之下,尽是提防。
  之后,两人四目相对,他眼神暗着一瞬未变,却是看得宁乐气势全散,一时间更是不由得提心紧张。
  他那眼神哪里是什么崇敬……分明是带着隐隐的不屑与轻佻!
  他怎敢!宁乐公主当即不满地拧起眉心,正欲低斥开口,却猛地察觉到常生的视线不知何时竟赤.裸裸地停在她的脖颈间。
  尽管还离着些距离,可她却莫名觉得嗓间一紧,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从上桎梏而下,叫她只感憋闷窒息。
  “……放肆!见了本公主还不快些跪下行礼?”
  宁乐公主故意将声音扬得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常生面前显出她长公主的气势来。
  可是却忽视了当下,因着身高之差,她连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还是被迫仰视着他的。
  常生静默一瞬,目光往公主身后扫过,果然众目凝盯。
  他嘴角哂然一笑,而后慢条斯理地敛起袍,躬身屈膝,终是在这小公主面前,弯下了直立正挺的腰身。
  男儿膝下万两黄金,这是师傅曾经对他的教导,可师傅走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跪伏仇人,甚至,连那仇人最宠爱的女儿,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恭卑。
  明日就是辞花节,他对梁帝的假意谄媚,只需再忍一日。
  明日事成之后,他大概永不会再进宫,至于这虚张声势的小公主……常生眼睛含警地眯了眯。
  “你快给本公主讲清楚,上次我怎会忽的晕倒,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宁乐不许他起,就叫他这样保持着先前半跪在地的姿势,常生被动仰着头,眼眸同时被利光刺着。
  “上次公主晕倒,只是因为中暑。”常生平静回,即便姿态屈辱,眼神里却没有显露丝毫窘慌。
  而他的这份气定神闲,当下惹得宁乐直直不满地哼了声气,又言辞说道:“本宫中暑晕倒,那你只什么都不管地甩手走了?你是奴才,就这么怠慢主子?”
  宁乐口无遮拦,说完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心头顿觉微妙的奇异之感。
  其实,这话是事实,以前她也常挂在嘴边训斥下人,可今日把这话说了,却浑身觉得不自在。
  尤其,常生听完毫无反应,更叫她拿身份尊卑为攻击的着点,瞬间失了力。
  “公主尊贵,岂是我这卑劣的奴才能碰的?”
  他面色平静地咬重奴才二字,与宁乐公主方才所说那话倒是相对应上了,顿了顿,他又说:“所以当时只好先把公主就近扶到凉亭,之后再通知公主的婢女过来接人,原本以为这是最优做法,却未想到公主竟会觉得受了怠慢。”
  宁乐一派天真口吻:“那你为何不跟着回来看看我的情况?”
  常生颔首直言回:“圣上另有交代,我那时赶时间要去念婉堂,给婉贵人送曲谱。”
  婉贵人,就是梁帝新纳进宫的小主,擅长曲乐,近来北宸殿可谓靡靡之音不断。
  后宫中人皆已尽知,新娘娘正得盛宠,陛下殷勤给美人献宝,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常生只说了一半的实话,曲谱自然是真的要送,可最重要的是夹在曲谱里的秘密字条,上面详记着辞花节当日的轮守值次,是决定此番刺杀能否成功的绝密关键。
  却不想话落,宁乐公主小脸忽的皱紧,言语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什么……你,你居然为了她,把本公主扔下?”
  她身后,跟着而来的那些婢女仆妇,闻言也纷纷低下头去面面相觑,心觉公主此话,似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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