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厌觉得自己太阳穴都绷僵了。
放下笔,他默了默,到底是强忍了忍心思,而后板着目,一脸正色地开口。
“穿好衣服,露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被他这样一说,施霓瞬间觉得好羞耻又委屈,当下眼角带泪地挪步要走,手腕却忽的被拉住。
施霓不知,自己转身的一瞬,那引得霍厌次次梦魇、备受折磨的红痣,再次猝不及应了他的目。
霍厌眸光微凝,手腕受力,把人一下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而后趁她反应不及,执笔点墨,毫不犹豫地落笔在她背脊肩胛骨处,意欲用力将那抹碍眼的红给涂去。
施霓被凉意一侵,娇嘤地颤身往他怀里去躲,声音不自觉得软嗲。
“夫君……凉。”
他抱着她,看着浓重的黑色替代艳红,方才收力,将笔用力丢在桌上,泼墨弄得各处脏污。
“送饭?你送的到底是什么?”他声线绷着,吐息灼烫地喷在她后脖颈处。
施霓大气不敢出,他手的位置实在微妙,她生怕自己一动就轻易将自己贴到他手心里去了。
“我,我去提食盒。”她应付不来,当下只想着要逃。
霍厌却不放人,下巴抵在她腰窝上,贴着她沉默半响,终是沉沉叹了口气。
“就是想叫我妥协是不是?”
施霓嗡声:“什么……”
“你在西凉的那些过往,从今以后我不追问,也尽量不去介意。”
他眸间依旧晦涩,言语却异常之认真,“但我要你现在就发誓,发誓你如方才那般对我不是故意玩弄,发誓今后只对我全心全意地交付,发誓你心里不会再有别的男人的位置,这些,你能不能做到?”
未相见以前的事,他无法做到掌控,与其执着于过去未见的遗憾,不如心存属于未来的希翼。
他做了身为男人,最为底线的让步。
闻言,施霓搂着他的脖子,缓缓松力抬头,“夫君知道了什么?”
霍厌干扯了下嘴角,“我见了拓跋稷。他对你,甚是念念不忘。”
施霓往他怀里贴了贴,没心虚什么,反倒说着心里话,“夫君这般的霸道,那见面后与三王子说没说,我们已经两情相悦了?”
霍厌一愣,不可置信,“两情,相悦?”
大梁的成语内涵博大精深,施霓学得皮毛,很怕自己又惹笑话,于是讪讪一笑,“我是不是用成语又用得不恰当了?”
霍厌心头猛烈地情绪激荡着,他沉沉喘息两下,笑了,又很快收敛,模样像是疯癫。
施霓不禁担忧,出声想唤他,“夫君……”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他扑倒在木桌上,身后实木硌人,身前却只能受着他烫灼的压覆。
贝齿不忍钻撬,被他轻易夺去全部,叫她呼吸难畅。
不温柔,又接近粗鲁的一个吻,将霍厌心里积压近一个月的委屈情绪全部释开。
不管以前如何,如今能得她一个两情相悦,他死亦足。
“很恰当。”
在她被吻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晕涨状态之时,霍厌好整以暇,哑声为她解惑。
第88章
眼看将军实在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才许了他亲一亲,便又解开她衣伸手往里试探地揉,施霓眉心轻蹙,不忍颤弱地一声嘤咛从嗓眼里溢出。
征战几月,总觉将军掌心粗粝的薄茧又明显糙了些,而她日日奶浴过的肌肤如乳酪一般的细腻,眼下凭白遭了这个难,嫩肤边缘没一会便里外里都布上艳靡的赭红。
她伸手,微用了些力推拒在霍厌的肩头,语气喃喃生怨。
“夫君对人忽冷忽热,现在是好,待会又不知是何态度了。”
霍厌抱着她低喘,闻言手下动作顿住,而后意犹未尽,慢慢退了出来。
他看向施霓,眼神余温未消,声音沉哑得引人遐想。
言道:“我若当真一点反应没有,便是根本没把你放心上,这点情绪你都不许我有,是不是太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
耳廓边缘被他的气息撩得烫热,施霓强忍清明,实在气不过地出声反问,“走前甜言蜜语地哄着我予以慰问,还说什么苦苦相思的情话骗人,结果转眼就带了别的女子回京,这些事,夫君就是照着自己的道理做的?”
“没人敢阴阳怪气我。今个听你说两句,心里倒还挺舒服。”
霍厌冲她笑了笑,而后欺过来猛地在她嘴角边咬了下,简直就是明面欺负人,“还想骂别的吗,你说,我都听着。”
“……”
施霓惊讶于他脸皮厚的程度,只当他这是自知理亏。
可骂几句,哪里有打过瘾?
思及此,施霓不忍忿忿地伸出手来,做足心理建设,而后五成用力地在他脸上不犹豫地打下一巴掌。
把人不打脸,可她这恼气已憋闷了好几天,就想在这处招呼来发泄。
只是刚打完,她立刻又犯了怂。将军威严肃重,又受人伏拜跪敬,怕是只因着男子汉大丈夫的自尊心,也受不了被一个女子明面扇了巴掌。
施霓心头慢慢生出些许怯意,真怕他会一气之下再打回来,于是意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先往外跑再说。
可他胳膊横过来一搂,把她抱放到桌上,而后面无表情地覆过来。
施霓下意识闭上眼,同时发觉自己的手腕被他一下箍紧,又抬起。
“解气没?多打两下也行。”
施霓睁眼,几分错愕。
“被女人打,将军不觉得耻辱吗?”这在大梁应实实算件新鲜事了。
而霍厌没在意旁的,反而是不满她忽的换了称呼,于是自己强调起来,“同夫人房中玩闹罢了,这有何耻?若有旁人问及,我也如此解释。”
“不许!”
房中玩闹……施霓听了面色一讪,心想自己才不要和他一起丢面子。
她匆慌转了话题,故意带气说道:“那,那你另外一个夫人呢,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把人迎进府?”
霍厌一下将她覆压得更为紧实,刚才桌上落下的墨水儿还没擦除干净,于是一些半干不干的墨点将她艳红的衣衫罗裙渲染出星点上。
“什么新夫人,只许你气我,不许我气气你嘛。可你倒好,最开始听了这消息不跟我吵,不跟我闹,整个一没事人一样,我实在有气没处发,又怕真对你生恼发了脾气无法挽回,这才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去了军营住了三四天,大冬天的,你都不知道那有多冷。”
施霓努力消化着他的话,半晌后,不会抓重点地轻悠悠回了句:“帐中,不是都有暖炉的嘛。”
“……那是大军回来后自带的军需!”他倒先自己委屈上了。
“还不是夫君自己非要置气的嘛,可若不是因那女子,夫君又干嘛一直看我不顺眼?”
施霓这回是真琢磨不明白了,原本以为事情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将军移情别恋,可他却说无这回事,那他这些天来一直跟自己别扭什么?
霍厌原本故意讨她心疼的笑容忽的消了,似乎又阴晴不定地不悦起来。
默了半响,他语气平直道:“都说了,谁也不许再提。我叫自己忍住不想着实很艰难,霓霓给我条活路,行不行?”
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出底线,他已经什么尊面都不要了,唯独只求施霓能不要再扯他的伤口。
施霓却听得茫然,“可我都不知夫君说的究竟是何事啊……”
听他把话说得这样严重,施霓自然也跟着认真起来,只是她到底不明情况,不能帮他排解分忧。
霍厌松开她的腰身,颔首起身略带疲惫地站直身体。
而后目光睨下来,几分意味地嘴角扯了个干笑出来,“这伤口,你今日是扯定了?准备再撒把盐?”
闻言,施霓拧眉从桌上艰难撑起身来,一时忘记了自己裙衫上沾染的污点,贴过去时也瞬间将霍厌的蓝色衣袍沾脏。
她顾不得表示歉意,只困惑着坚持说,“扯开一次,将病因查清楚,不是能叫伤口好得更快?”
歪理。
霍厌看着她,没立刻回什么。
见她眼神凝直不变,似是执意要等他开口,半响后,霍厌终是缓缓叹了口气,又倍感无力地摇了摇头。
“是信。”他语气发沉地言道。
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强忍着不叫情绪迸发而出。
到底,还是怕吓到她。
“信?”施霓眨眨眼,带疑地重复问道,“什么信?”
既已决定外释,他便不会再叫自己失控,于是这回,霍厌凝上她的一双美眸,语气尽力仿若寻常。
“纸短情长,你遥寄给西凉三王子拓跋稷的,相思情书。”
“……我没有!”
施霓毫不迟疑地立刻作否,身为已嫁人的妇人,这说法无意是天大的冤屈,叫她如何能不急?
闻言,霍厌只片刻打量,接着却避过眼去,不再想继续看她。
“霓霓,你不必害怕,我没真的拿拓跋稷怎么样,更不会对你再苛责。”霍厌早已站在底线之外,当下苦涩开口,“只要你答应,以后只对我一心一意,那过去你在西凉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再计较,也不会旧事复提。你只做到这个就行,我会一直对你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