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是完完全全清醒的……
青梨错愕地对着那双幽沉的眼。
耳畔,男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他绷紧的胸肌紧紧和她贴在一起,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挤压……
骤然回过神, 青梨蹭一下抬起了左手。
感受到她柔弱无骨的手臂软软挨蹭而过, 紧接着,俞安行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
是青梨捂住了他的眼。
“……不、不准看……”
俞安行一愣。
“好,我不看。”
他顺从地闭上了眼, 长长的睫毛从青梨的掌心划过,带起一阵短暂又酥麻的痒意。
移开手, 确认他已闭眼, 青梨方小心翼翼从他身上起身, 匆匆捡起了掉落在置物凳旁的衣物。
虽那衣服掉在地上沾了水……但到底, 也能遮挡上一二。
寂静的房内隐约响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在青梨看不见的地方,俞安行唇角弯了弯。
手忙脚乱地将衣裙套上,青梨悄悄回过头,目光偷偷往俞安行身下窥探而去。
他的白玉腰带已被她情急中失手扯开,可刚刚,她分明又感受到了他硌人的温度。
若那硌人的东西不是他的腰带……
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块皱起的布料,饶是青梨再迟钝,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竟然……
一些已经模糊的记忆断断续续涌入脑海。
想起之前的种种,青梨脑袋轰一下,血气从脚底上涌,两颊似着了火一般……
俞安行睁眼起身时,只看到她青梨站在屏风边的一个背影。
刚走上一步,被她叫住。
“……你别过来……有什么事,兄长站在那儿说便好了。”
烛光下,能清楚看到她柔嫩耳廓染上的一层淡淡的粉红。
察觉出她的羞窘与不自在,俞安行脸上笑意加深,倒果真是依着她的话停下了脚步。
“其实没什么事,只是路过,想进来看看妹妹,没想到——”
他故意停顿了语气,如愿看到她耳垂的粉红颜色慢慢扩大蔓延,才又继续说下去。
“刚刚可有摔到?”
“……我没事……”
见他又提起刚刚的事,青梨愈加羞恼。
“……天色晚了,兄长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好,你若是住的不习惯,或是有什么问题,可再让人来找我。”
俞安行本就是听着元阑说了唐芸偷进了院子的事,担心青梨遇上麻烦才过来的。
眼下没什么事,又觉青梨今日忙活了一整天需休整,也不再逗她。
说完后,果然撩袍离开,只在路过青梨身边时,步伐刻意放慢许多,衣角刚好擦过她。
“对了,阿梨之前不是说,不想要再作我妹妹了?如今既已从国公府里出来了,日后,可不必再称我为兄长了。”
青梨一直背着身不看他,听他说完,耳边又闻得他低低笑了一声。
那声音疏朗恣意,勾得青梨头皮莫名颤栗一瞬。
……不、不叫他兄长,难不成直接唤他名字?
屋外,夜色浓稠若化不开的墨。
手上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雕花托盘,小鱼小心翼翼地从厨房出来。
到了月门时,刚好碰到从里头出来的俞安行。
廊下檐灯的淡淡光辉落在他身上,他衣服不知如何染上了一滩又一滩深色的水渍。
彼时已入夜,那些来源不明的痕迹,愈看,便愈显得暧昧,引人遐想。
小鱼有些意外,愣了愣,而后才急急忙忙地弯腰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世子爷。”
俞安行看向小鱼手中的托盘。
待看清上面摆着的一碟荷花酥和甜汤,才满意地移开目光。
“进去吧,莫让你家姑娘等久了。”
“是。”
小鱼应了,忙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一边走,又一边回头。
想到俞安行衣袍上的那些水渍,心里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她家姑娘还在洗着澡呢,世子爷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
心里纳闷,推开门,小鱼便忍不住询问起了青梨。
“姑娘,奴婢刚刚在门口碰见世子爷了,他这时候过来作甚……”
小鱼的话卡在了中途。
因她看到了屋内一片混乱的狼藉。
箱柜打开,衣物散落一地,不成样子。
洗完澡的青梨正在桌旁收拾东西。
听青梨说是唐芸过来一趟弄成了这般模样,小鱼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托盘放下,又去寻了几个小丫鬟过来收拾。
忙前忙后的,倒是忘了在门口遇见俞安行的这一茬。
用了半个荷花酥,青梨捧起那碗甜汤,见小鱼没有再继续就着俞安行的事情问下去,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头,唐芸手里紧紧抱着从青梨房里拿走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见身后没有旁的人追来,她才背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突然,靠近门边的烛台倏然被人点亮。
微弱的烛光在暗夜里游荡,映照出面前一个虚虚站着的人影。
“啊——”
唐芸被吓得不轻,当即便尖叫出了声,连连往后退了数步,被一只手轻轻扶住。
“夫人小心些。”
入耳的嗓音温和。
唐芸慌乱的心这才稍稍镇定下来,颤着身子抬起头,发现站在身前的人是俞安行。
她没想到会在自己房间里见到俞安行,一时后悔自己刚刚有点大惊小怪,忙要弯腰行礼,被俞安行搀住。
“您是阿梨的小姑,论理也是我的长辈,夫人不必拘礼。”
说完,又往她身后瞧去。
“夫人手上拿着的是?”
唐芸虽在国公府里也住了几天,但同俞安行从未有过交集,也不知他性情如何,只听旁人说是个好相与的,今夜一见,似确实如此,心里那点忌惮也就放下了。
她不再藏着掖着,反而将身后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嗨,这些啊,都是阿梨那丫头硬塞给我的……阿梨她,打小就懂事,这不,知道我同她一道从京都回去,路上要花的盘缠只多不少,阿梨不忍心看我受苦,怎么都要我将这些衣服和首饰收下,好让我能换些银钱作路费……”
说罢,她偷觑了俞安行一眼,怕他不信,还用袖子擦起了眼角,假装拭泪。
俞安行看着她,格外好心地将一方帕子递了过去。
“阿梨素来是个懂事的,不过眼下,这路费,应是不用再接着凑了。”
唐芸心里一紧。
这国公府莫不是还不肯放人?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您也看见了,昭王当街拦下了马车,显然是对阿梨有意,夫人何不让阿梨就此进了昭王府,也省去京都姑苏两地跑的麻烦。”
“这……”
唐芸有些犹豫。
之前在国公府待的那几天,她旁敲侧击地从府上丫鬟口中知道了青梨在同苏府议亲的事,不过知道她要来将青梨接回去,苏府很快便偷偷让人来将这议了一半的亲给拒了。
当时她还在偷偷庆幸自己来的时机好,刚好能将人给带回淮安去,若是真让那丫头进了昭王府,同她直接嫁进苏府又有什么区别?自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将来指不定她发达了还会再报复自己……
耳边,俞安行的话还在继续。
“……昭王的地位摆在那儿,出的聘礼不会少,眼下阿梨同国公府脱了关系,您又是她唯一的亲人……”
听到聘礼二字,唐芸心微动。
“这……阿梨这孩子是个命苦的,若是能进得了昭王府,也是她的福气不是……”
“只是,那丫头,小的时候我瞧她可怜,好心帮她找了个村里的人家,让她去做个童养媳,她死活不愿,我没有办法,只能把她和那男人关在一间房子里,没想到她还是不听话,自从这事后,还一直埋怨我,晚上一天黑就可劲地哭……若是这回,昭王的事她也不答应……”
黑暗中,俞安行微笑着摩挲着手指,静静地听着唐芸的话。
许久,唐芸也没听到俞安行的声音。
不知何处突然涌入一阵夜风,将烛台上本就微弱的火光吹得愈发幽暗。
风吹得身上发冷,唐芸拢住衣袖,适时噤了声。
半明半昏的烛火下,长指轻叩了一下那方烛台,俞安行浅浅勾笑。
“夫人放心,只是到时若是苏府的人再上来,还得劳烦您出言相拒了。”
见俞安行应下,唐芸大喜。
有了国公府在背后助力,她不用再担心那丫头会不应下昭王府的事情了。
“这个您放心……”
她连连答应下来,要送俞安行出门,便见那温文尔雅的世子微笑地冲她伸出了手。
“既如此,阿梨的衣物和首饰,便劳烦夫人,还给我吧。”
第79章 尝
【七十九】
弯腰呵笑着将俞安行送出去, 唐芸回到屋中,此时才算是真正歇了一口气。
再一想起刚刚俞安行说过的话,她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日后要怎么安排昭王府送过来的聘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