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起管事方才闹的那一出,还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胭脂铺子,俞安行眉心便蹙了起来。
就不该让这些事情来烦她。
青梨没多注意他的目光。
一双眼盯着他被烫伤的手,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痛吗?”
俞安行下意识要摇头。
只转瞬,又似乎反应过来什么,颔首应了一声:“痛。”
青梨看他点头又摇头,辨出他长眸中蕴着的点点笑意,微瞪他一眼:“痛就受着。”
说罢,作势要加大手上上药的力气。
“……那么烫的茶水,亏你也敢扑过来,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躲……”
嘴里低声念叨了半日,青梨手上到底是没舍得用力。
药膏抹到手上,带着丝丝微凉的触感。
俞安行开口。
“府上这样的事情,日后交给元阑就行了。”
青梨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他,听得他口中继续说。
“至于那个胭脂铺子,目前已有专人打理。若是实在不行,便将铺子出售了,以后也无需再在上头费心思。”
他的语气平淡至极。
似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琐事。
是啊,他名下的铺子以及产业众多,又怎么会将她一个小小的胭脂铺子放在心上。
“将铺子出售?”
青梨抿着唇,手心也跟着收紧。
银签在掌心勒出一道深而细的红痕,她也浑然不觉。
“这便是……你一直所想的?”
俞安行皱眉望向她手中死死握着的银签,将签子夺过。
“阿梨只要一直呆在秋水小筑里,便好了。”
“不好。”
青梨嘴角绷紧。
“一点都不好。”
她从椅子上起身。
“我要出去见阿玉。”
“外边太乱。”
话一出口,便被俞安行拒绝。
两人目光在此时撞上,颇有些对峙的意味。
“这些日子,是你让元阑一直拦着我出去的是不是?”
俞安行沉默。
漆黑的瞳直直看着她。
“阿梨为何要出去?是去看祝晚玉,还是想要去见苏见山?”
他亦跟着起身,高大的身形逼近。
“祝晚玉、苏见山,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指尖轻捻起青梨鬓边的一缕碎发,俞安行唇边徐徐绽出一抹笑。
“阿梨只要有我就好了,不是吗?”
屋内陷入压抑的寂静。
所以……他欺她、瞒她,现在还要把她拘在这里……
青梨看着面前人一双含笑的眸子,只觉万般刺目。
她往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我累了。”
青梨一人回了里间。
转身时,衣袖不慎拂过立在桌面上的那瓶玉颜膏,精致小巧的瓷瓶在桌上慢悠悠转了几圈。
珠帘被掀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余光中成了一片不住晃荡的残影。
俞安行看着青梨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面色冷沉下来。
他让元阑带着人片刻不离地守着她,知晓她每一天的一言一行……
却仍旧掌控不了她……
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安感。
那瓶转了又转的玉颜膏终是掉落在了地面上。
瓷瓶碎料,里头珍贵的膏药溢出,才收拾干净的地面又变得狼藉一片。
俞安行看向窗外。
廊檐下挂着的鸟笼依旧。
里头住着的雀儿却破天荒安静了下来。
元阑敲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俞安行临窗而立的一个背影。
他站在门口。
“主子,您看,管事的该……”
“之前已给过她警告,既然她不听——”
微风掀动月白的衣角,送来俞安行的声音。
“那便杀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让
【九十二】
夏末秋初, 早晚间的风也跟着变寒了许多,冷热交替,正是最易着凉的时候。
青梨半倚在雕花梨木的美人榻上, 柔顺青丝柔柔铺垂而下, 薄薄的织锦毛毯拢在身上,勾勒出一方恬静如玉的背影。
只她现下却实在不爽利。
浑身都发着冷, 鼻子堵着不上不下,喉咙又燥得很, 茶杯离不得手。
为防风吹进来加重身上风寒, 楹窗只开了窄窄的一条缝隙。
隐隐约约能瞧见庭院里的景致。
院子里, 草叶挂着晶莹的晨露,将叶片压得弯弯, 风一吹,便悄无声息地滚落下去。
房门被人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因着病,身上没什么力气,青梨也没回头去瞧来人,只以为是小鱼送药来了, 抬手让她先将药放在榻旁的小几案上。
“先晾上一晾, 我待会儿再喝。”
等了半日,却没听见小鱼应声。
青梨觉得奇怪,回身察看情况, 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珠帘旁的男人。
身影修长挺括,投望过来的视线深深沉沉。
面上不见笑意, 眼底眸光清冷, 目光所及之处, 落下满室的清寒。
青梨一怔。
却很快背过身去, 不再看他。
问话的嗓音带着些不悦的沉闷。
“你进来作什么?小鱼呢?”
门外。
小鱼焦急地在廊下来回踱步,隐约听见了青梨唤她的声儿,才要提起音量回应,人却被一旁的元阑直接捂嘴扛到肩头,带到了院外。
俞安行撩袍坐在床边,脸不红心不跳地坦然道:“她有事,秦伯便让我把药送过来。”
小匙搅动药汤,徐徐热气从碗面升腾而起,模糊了他俊朗的眉目。
“现在药汤的温度正好,凉了可能有损药性。我喂你。”
床上的人不为所动。
青梨专心致志抬眼欣赏窗外的景致。
半束目光也未曾分给他。
俞安行执着小匙的指尖微顿。
她不应声。
他便也固执坐在床上不离开。
她看着窗外。
他看着她。
两人近乎执拗地斗着气。
终于。
还是俞安行率先败下阵来。
他涩着嗓子开口。
“你喝完药,我便离开。”
青梨转过身。
径直从他手中将药碗拿过,仰头便将药汤灌入喉中。
她喝得极快,一滴褐色药汁划过唇角也浑然不觉。
将已空的药碗放在案上,青梨开口:“你可以走了。”
便是片刻也不想同他多呆。
俞安行面色愈发幽沉。
手指捏上她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瞧她。
青梨本就生得极好,精致小巧的一张巴掌脸。
如今瘦了些,乍一眼瞧过去,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单薄。
风寒本不是什么大病,偏她这次四五日还未好,病情反而是愈来愈严重。
秦安说,是思虑过重的缘故。
却不知她思的是谁,虑的又是谁……
成亲前,她就为着苏见山生了一场病……
男人覆着一层薄茧的拇指缓缓移动,揩过唇角的那点药渍,压上了女郎那两片娇艳的唇瓣。
从左到右,缓缓地揉搓着。
他力道并不小,青梨吃痛,眉头蹙紧,要侧脸避过他。
眼前却一暗。
是他的唇压了上来。
轻而易举便撬开她的牙关闯进来。
像发了疯似地。
吸她、吮她、含她。
舌尖很快发了麻。
津液濡湿了嘴角,口腔里满满都是他的味道。
横行肆虐,避无可避。
明明看起来光风霁月的一人,办起事情来却总是这么无赖。
青梨心里气极,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甘就这样任他揉搓,张嘴便是狠狠一咬。
有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口里蔓延开来。
俞安行微觉刺痛,却并不退出。
唇角反而勾起。
是极为愉悦的弧度。
青梨咬得愈狠,他便吻得愈凶。
入得更深、缠得更紧。
青梨喘不过气来,手脚并用捶打他。
这个疯子!
两人的动静太大,几案上的空碗被拂落在地,碗底残着的褐色药汁淌了一地。
深吻结束,两人倒好像是打了一架一般。
唇皆肿着,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
青梨浑身本来是绵软无力的,经了这么一遭,一身的薄汗淋漓,整个人倒是畅快起来,只觉病气都散去了大半。
俞安行却是比她要狼狈上许多。
薄唇肿着,唇角上的血痂鲜红。
莫名给他添上了几丝不可言说的惑人意味。
“若是阿梨喜欢,可以再接着咬。”
“你个无赖!”
青梨似恼似怒地瞪他一眼,手背狠狠地擦着唇角。
好似这样便能把他的味道抹去。
俞安行一双精致的长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身上萦着的尽数是她身上的蔷薇甜香,他只恨不得能将人绑在身上,时时刻刻都看着。
但最后,他也只是抬手,替她掖了掖身上的薄毯,深深望了她一眼。
“好好休息,我下午再过来。”
青梨不说话。
她背过身去,不看他,也不理他。
只当屋里没有这个人。
可听着他脚步声在耳边渐行渐远,又忍不住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