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曦醒来的那一刻,人已在帐子里。
曾夫人一直侯在旁边贴心照料,曾嬛也趴在塌尾,不愿离开,兰英双眼通红地跪在一旁,满脸自责。
三人见江晨曦醒来,皆松了一口气。
曾嬛哭红了眼,“曦姐姐!你为什么要救萧珞央和张元敏!她们俩倒好,你晕过去,连看都不曾来看!白眼狼!枉费你一片好心!”
“嬛儿——”曾夫人察觉江晨曦满脸疲惫,忙示意曾嬛少说几句,“娘娘需要静养,嬛儿先行回去可好?”
曾嬛嘟嘴,“娘——”
曾夫人脸色一沉,曾嬛注意到江晨曦精神不济,也不好多加逗留,不情不愿跟着侍女离开。
江晨曦浑身酸疼,尤其背部腿部,女医已替她治疗过,运气好,她们摔下来的那处恰巧有一摞稻壳,减缓了力道,她没有伤到要害,不过右脚踝扭到了,需要卧床静养月余。
“珞央郡主已被齐侯领了回去,少云派人把张元敏送去了医馆,太子殿下那里——”
帐子内只有兰英守着,映雪不在,更没见到萧承熠身边的人。
江晨曦压下心中悲凉,垂下眼睫,“殿下有事先走了?”
曾夫人尽力替萧承翊美言,“嗯,齐侯说你们出事前一刻,殿下先行离开,估计有急事处理。”
江晨曦压根没指望萧承熠会留下,他即便当场目睹她坠马,也不会慰问关心她。
曾夫人告知这场比赛因出现意外,曾大人判了此次没有输赢。
曾夫人走后,映雪领着满头大汗的江晨宴匆匆赶来。
江晨宴今日在御苑当值,得知江晨曦坠马,膝盖一软,差点跪坐在地。
此刻他亲眼目睹小妹脸色苍白,神色疲倦躺靠在塌上,右脚踝被纱布裹成厚厚一圈,顿时心疼至极。
“小妹,大哥来晚了,大哥对不住你——”
没了外人在,兰英这才开口抱怨,“大公子可算来了,那些人仗着太子殿下不在,一个个说三道四,嘲笑小姐,说的话可难听了——”
“更过分的是,继夫人本人没亲自过来,仅派了她身边的嬷嬷过来探望——”
“兰英,你和我去外面守着。”映雪打断告状的兰英,眼神暗示兰英别在这节骨眼上给小姐添堵。
江晨宴闻言,又是自责不已,“大哥今日该告假的。”他在场,说不定还能力挽狂澜。
江晨曦岂会迁怒于江晨宴,忙柔声劝慰,“大哥不必自责,意外而已。”
此地不宜久留,兄妹俩叙话不久,江晨宴亲自护送江晨曦一行人打道回府,回府途中遇到小曹氏乘坐的马车,直接视而不见。
江晨宴不便久留,陪着江晨曦用过晚膳就走了。
当夜,萧承熠并未回府。
女医叮嘱江晨曦身上伤口不得沾水,她好洁净,无法忍受睡前不洗漱,兰英和映雪只得用温水替她简单擦拭一番,之后早早熄灯就寝。
翌日,一大清早,齐国公府派人上门请罪。
老侯爷在世时身边最得力的管家,以及老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嬷嬷,一群人带着重礼登门谢罪。
江晨曦并未出面,令映雪把人打发走。
半个时辰后,齐候夫人亲自登门致歉,带来的赔礼翻了一倍,几乎摆满整个厅堂。
江晨曦歪在美人靠上,看着兰英喂鱼,眼皮子都未抬,“让张福陪客,别短了茶水吃食。”
第14章 各方算计
厅堂里,齐侯夫人喝了三碗茶水,已然喝得水饱,挂在墙上的字画也欣赏了好几遍,甚至还研究了一番字体。
陪在边上的管家张福暗自佩服齐候夫人定力足,他站得腰酸腿软,老脸都笑僵了,清茗苑那边还未有任何动静。
须臾,齐候夫人耐心告罄之前,映雪姗姗来迟。
映雪躬身行礼,“奴婢见过齐侯夫人,让夫人久等,还请夫人恕罪,娘娘昨夜腿脚疼得一夜未能安睡,这会儿依旧未醒,奴婢恐担心夫人久等,特来告知,不若夫人先行回府,待娘娘醒来……”
“既如此,那吾等就不便久留,还望太子妃娘娘保重贵体。”齐侯夫人雍容端庄,一点儿没变恼,还反过来劝说一二。
映雪亲自送人出府。
张福挺直腰背,两手撑着腰部,没好气道:“可算走了,来人,把这些木箱通通抬进库房——”
“且慢!”
返回厅堂的映雪及时制止张福,“有劳张公公清点礼单,烦请清点完毕后送至清茗苑,娘娘醒后要过目的,对了,再烦劳张公公安排一下膳食,务必叮嘱膳房,午膳备得清淡一些,娘娘那边离不开人,映雪先告辞。”
说完也不给张福反驳的机会,径直转身离开。
张福:“……”
下人小声问询,“张公公,还送进库房不?”
“送到清茗苑去!”张福一甩袖子,狠狠皱眉,呵,小丫头片子,看尔等能猖狂到几时!
清茗苑里,江晨曦闲不住,又开始翻阅铺子里送来的账簿。
映雪回来禀告外间情况。
兰英站在桌案旁磨墨,一脸不解,“小姐,齐侯夫人亲临,你为何不让她进院拜见?”
先前,齐国公府只打发下人来谢罪,显然没把她家小姐放在眼里,小姐不见自然可行。
江晨曦用朱砂笔圈起一处差额,“时候未到。”
她的确在拿乔,她以德报怨救了萧珞央,为何不能拿乔?
“可是小姐,倘若传出去,有人说您——”
“兰英,你觉得他们背后会嚼我舌根,骂我恃宠而骄?仗势欺人?抑或是目无尊长?你觉得有人会信?”
兰英摇头,双手叉腰,“自然没人信!平京谁人不知咱家小姐待人良善,从不苛责下人。”
江晨曦闻言一笑,示意映雪来打算盘,“名声太好也不行,容易被人欺负,不如恶名在外的好,等闲没人敢找茬。”
午后,张家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备的重礼不比齐家少。
不过张家会办事,此次张夫人亲自登门拜见,按理说当朝贵妃的嫡母亲自登门,江晨曦理该接见,然而她照旧寻了借口婉拒。
俩家人无功而返,回府后不免愤恨不平,有所埋怨。
齐候夫人愁眉不解,向老夫人请教,“祖母,这太子妃到底几个意思?为何不见我等?”
齐老夫人两鬓斑白,头戴抹额,两手拨动着佛珠,“她在气头上,不见你也情有可原。”
“老祖宗,可是——”
“怕什么?论辈分,她品级再大却无册封,况且你有诰命在身,纡尊降贵去见她,已是给了天大面子。”
话虽如此,但齐侯夫人内心却惶惶不安,好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愿如此。”
齐候夫人走后,老夫人丢开佛珠,轻声一叹,“这么多年了,婉华依旧没丁点长进,驾驭不了飞儿那一屋子女人不说,如今还怕了一个未册封,有名无实的江氏女,可笑。”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开解道:“主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呐,跟不了他们一辈子。”
“理是这么个理,哎。”老夫人精神不济,也无甚胃口,“去把院门关上,老身乏了。”
齐腾飞来晚了一步,吃了个闭门羹,他也不急,脚步一转,去了后院。
齐候夫人得知齐腾飞去了妾室屋里,兀自生闷气,随后想通了,她也赖得再去管,终归不是她的外甥女,当舅舅的不管,她瞎操什么心。
张大人府邸,后宅老夫人屋里的情况大同小异。
张家二房妯娌嗤笑,“那江氏入太子府三年,江大人还在侍郎位置上转悠,她大哥江晨宴也未有机会得到提拔,由此可见,此女并不受太子喜爱。”
三房新妇也跟着开解,“大嫂,您且宽心,对方有太后撑腰又如何?再过几年且看她,太子将来荣登大宝,必定要充盈后宫,她一个不受宠的,又没母族支撑,迟早被人打压。”
张夫人皮笑肉不笑,妯娌们坐着说话不腰疼,场面话谁不会讲?
“我担心元敏一事连累她姐,你们也清楚的,圣上近半年冷落后宫,元英至今未有一子……”
涉及张家荣辱,老夫人精神一振,直接拍板,“老爷虽已致仕,然吏部官员多是他学生,那江氏要真的没有眼力见,不妨找人降了她大哥的官职。”
各家算计筹谋之际,江晨曦一夜好眠,早起胃口佳,令膳房包了荠菜猪肉馅的馄饨。
用早膳时,院里墙头上喜鹊一直在吱吱叫。
兰英生怕喜鹊叫声吵到江晨曦,正要抓起扫帚驱赶它们。
映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兰英的手臂,“兰英,别撵,喜鹊叫必是今日有喜事。”
兰英愣住,“今日不是小姐生辰,也不是殿下生辰,更不是——”
话还未说完,江平步履匆匆地奔了进来,“主子,宫里来人了——”
江晨曦正巧吃完最后一个馄饨,不慌不慌用手帕擦了擦嘴,“瞧,喜事来了。”
原来太后懿旨传到齐张两府,责令齐国公府和张府后宅所有命妇女眷入宫。
太后斥责两家贵女行事不端,不敬尊长,特罚其二人留在宫里抄写佛经一月,此举无疑给江晨曦撑腰,狠狠打了两家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