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她吩咐蒹葭:“上马车,我去校场走一趟。”
陈管事:???
他呆怔住,意识到自己究竟听见什么,忙跳起来拦人,“姑娘不可以啊,姑娘!老爷如今还在生您和娄把总的气,您这时候去校场救人,不是火上浇油吗?千万冷静!冷静!”
可就在他适才发呆的当口,慕云月已然坐上马车。他两条腿倒腾得再厉害,如何跑得过人家四条腿加两个轱辘?
没多久,马车就消失在人群中。
“哎呀!”陈管事捶着拳头直跺脚,肠子都快悔青。
不远处的踏板上,亦有一双锐利视线,紧紧追着那辆马车,片刻也不放。
两排浓睫密密交织,让人分辨不出他眸底的颜色,可周身散出的凛冽气场,却似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剜在所有人心上。
天枢手捧缠枝花纹样的锦盒,脑袋低了又低,恨不能直接钻进水里去。
他就说吧,不能坐这艘船回京!现在可好,正赶上人家“千里救夫”的大戏,还是前排贵宾席,陛下心里得难受成什么样?
亏得昨儿陛下跟人聊完天,回来高兴得一宿没睡着,还专程让他准备了道别礼物,这下该如何收场?
天枢两条眉毛都快拧成麻花,硬着头皮冒死道:“陛下离京多日,御书房只怕堆了不少事。属下这就安排马车,送您回宫。”
卫长庚却说:“不必。”目光盯着那只剩豆子大小的马车,一字一顿寒声道,“去校场。”
作者有话说:
男主的马甲还坚强着,但女主的马甲快要松动了。
关于“某”,这是个自谦语,就是“我”的意思,可以不用带姓直接用。从东汉到宋一直有这用法,当然,我历史不好,记错的话就给大家跪一个。
我本来打算写“在下”,但考虑到男主的身份,感觉有点太自谦,就改用了“某”。大家看着可能不习惯,但没关系,等男女主混熟了,就可以直接用“我”啦。
第10章 打脸娄知许
三月的西郊校场,说冷不算冷,可要说多温暖,那也实在没什么温度。
阶上还积着薄霜,屋檐下的冰棱也没完全化干净,人从底下经过,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坠下来的冰水珠浇得浑身激灵。
“姑娘,娄把总现还在演武场受罚,没有侯爷的命令,尔等不敢随意带您过去。您若执意要去,还望先请示过侯爷,再来……”
“韩将军。”
慕云月坐在暖炉边烤火,闻言,眼皮也不抬,便幽幽出声打断,“爹那里,我自会去同他说,毕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还是他女儿。”
韩世安无言以对。
这位大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帝京无人不知。今日得了消息,她没跟平时一样直接踹开他们冲进去,已经是很给他们颜面。
放她进去,事后侯爷顶多斥责他们两句;可若是不放,凭她骄纵的性子,真闹起来,再出点什么闪失,侯爷铁定不会放过他们。
权衡良久,韩世安还是妥协道:“姑娘请随我来。”
“有劳韩将军。”
慕云月扶着蒹葭的手站起身,随他往演武场去。
长廊外时不时睇来几道复杂的目光,有年纪轻的小卒,嘴上没把门,不等她走远就开始窃窃私语:
“瞧,大姑娘又来了,定是过来救那姓娄的,才刚到京就赶过来捞人,可真够痴情。侯爷要是知道了,不得活活气死?回头再罚那姓娄的,他还吃得消吗?”
“大小姐都发话了,侯爷还罚个什么劲儿?估摸着这波过去,咱们就都得改口喊人家姑爷了。”
“他命可真好,自个儿家的开国侯府败了,又来个汝阳侯府,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
“你羡慕啊?羡慕就去自荐枕席。听说大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你打扮打扮,没准真有戏。到时候被大姑娘收了房,可别忘了咱们几个兄弟的提点啊,哈哈哈——”
“去去去,这么随便的女人,倒贴我都不要。”
……
欢笑声传过来,比过年还热闹。
苍葭袖底的拳头捏得“咯咯”响,正要转身。
慕云月却突然叫住她:“你要去哪儿?”
苍葭低着头不说话。
慕云月笑了笑,心里却是了然,“而今满帝京都是这样的人,你能教训得了一个,但能教训得了一群吗?”
“可是他们……”
慕云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犹自昂首挺胸往前走,全然不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只在韩世安停步说“到了”,预备给她清场的时候,她才抬手阻拦道:“他们若是想知道,你便是把他们全撵出帝京,他们也自有办法知道。堵不如疏,韩将军莫操心了。”
韩世安狐疑地审视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女子。
打从刚才见面起,他就觉察出她的不一样。适才一路上,他也是有意不去阻止那些人说闲话。原以为就她那暴脾气,早把人教训得连亲娘都认不出来,而今居然能忍下来……
他眯起眼,竟有点为娄知许担心了,但终究没敢多言,拱手道了声:“是。”便却步退到一旁。
慕云月颔首回他一礼,抬头时顺势溜了眼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无声一笑,也没多管,只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演武场中央背对而跪的人。
娄知许显然也发现了她,鼻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却是根本没打算回头,犹自挺立着身板,跪在寒风之中,孑然又孤傲。
搭垂在地上的手都生了冻疮,破皮流脓,他也浑然不知疼。
慕云月不禁有些恍惚。
同样的背影,她曾看过不下百遍。从前世的十二岁,一直到他们决裂,他似乎都是这样,永远骄傲,永远孤高,无论深陷何种不堪的泥泞,也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她曾经很喜欢这份骄傲,如同葵花对骄阳的向往。
而那时候的自己,也怀了同样一份骄傲,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往不利,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够诚心,定能让这傲如骄阳的少年,独独为她折腰。
直到最后彻底回不了头,她才终于明白,这人从来就不是太阳,不过是万古不化的寒冰,抓不住,捂不化,强行抱在怀里,也只会让人从身到心都疼得发红。
今天这情况,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过来,也一点不想再看见到他,甚至听到跟他有关的事,她就克制不住恶心犯呕。
但她没得选。
南锦屏玩这么一出,摆明了就是想让她和父亲母亲彻底闹僵。她若处理不好,不光是自己同家人生嫌隙,整个慕家也要落人口实。就像刚刚那群小兵,当着她的面,就敢胡言乱语一样。
她已经连累了他们一次,可万不能再有第二次。
与其回家拿苍白的言语跟父亲母亲解释,倒不如来点实际行动,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娄公子瞧着有些支撑不住了。”
慕云月抱着暖炉,绕到他面前。轻俏的声音里满是讥讽,辛辣又刺骨,与往日一见到他便欢呼雀跃的模样判若两人。
娄知许皱了皱眉,只当她是在故意激将自己,皮笑肉不笑道:“慕姑娘原是来故意挖苦人的,这种格调可不高啊。”
“那哪种格调才算高?”
慕云月借着他的话反呛回去,脑袋半歪,杏眼眨啊眨,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
娄知许果然被噎到。
相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说话。
又或者说,她一贯牙尖嘴利,只不过在他面前一直收敛脾气,从狐狸变成兔子,乖顺听话,爪牙再尖锐也只用来帮他对付那些欺侮他的人,似这般直接顶撞自己,还是头一回。
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瞪着眼睛怒视她,妄图让她知难而退,却只撞见她眼底赤/裸裸的讥嘲和怜悯。
娄知许顿时火起。
他是开国侯府的嫡长子,父亲官拜工部尚书,母亲亦出身名门世家,祖上更是有从龙之功,家中祠堂还供奉着高祖皇帝亲赐的丹书铁券。
他一出生,便直接由先帝御笔亲封为世子,特许入禁中吃住,享皇子礼遇。为他开蒙的老师,更是北颐名满天下的大儒云偃先生,时常夸他机敏擅思,灵活通便,还给他取了个小名,唤作“玉麟儿”,以赞其金质玉相,麒麟之才。
如此家世,他本该是帝京最耀眼的天之骄子,注定要在旁人仰望的目光中,骄傲灿烂地过一辈子。
可偏就因为一次疏忽,黄河决堤,数十万百姓罹难,他父亲成了千古罪人,偌大的侯府随之倾覆,只剩他一人苦苦支撑,而那时他也不过七岁。
昔日收藏的古玩字画不能填饱肚子,他便拿去当了,换米和面;手中的笔杆不能保护家人,他便改练刀枪棍棒;礼部有意卡他科举之路,他就干脆投笔从戎,从最卑微的哨兵做起,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
一路走来,他不依靠任何人。
他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依靠任何人。
唯有弱者才渴望别人的同情和施舍,他不需要。所有他失去过的、未曾得到的、想要拥有的,他都可以靠自己的双手重新拿回来。
所以她慕云月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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