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茹头也没抬,低头慢慢吹着杯中茶沫。
蔡何轩视线在这玉衡宫扫了一圈,眸色加深,胸中鼓噪着愤懑的戾气。不过一个下人送来的一个玩意儿,竟也住在如此奢华的宫殿。他接过宫人递上的热茶,袅袅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孔,慢慢将戾气压下去。
须臾,蔡何轩开了口,“三殿下的死,陛下心中可有了明目?”
提起徐安然,徐慧茹心猛然一揪。
“怎么?陛下莫不是忘了?三殿下至今尸骨未寒。”蔡何轩说,“大逆不道的凶手逍遥法外,臣日思夜想,夜不能寐。陛下一日不将那人绳之以法,三殿下的英灵在九泉之下便一日难得安息……”
“闭嘴!安然之事朕自然不会忘,尚还在查!”
若说对于长女徐皎然,徐慧茹曾是疼爱中夹杂着嫉恨与对长女才能的隐隐戒备。如今多年未见,转化成愧疚与因一张相像的脸的爱屋及乌。虽然疼爱,却从未纯粹出于母女天性。
而活泼天真的幺女徐安然,她却是实打实的慈母之心。
“那陛下如今在做什么?夜夜与美笙歌,任由谢家骑在皇室的头上。”蔡何轩责问道,“谢家那个小子成日流连酒肆,好不自在。大理寺忙于琐碎之事,根本无人在意三殿下之死。”
这句话戳了女皇痛楚,谢家势力盘根错节,根本不是她想撼动就能撼动的。
女皇恼羞成怒:“你放肆!朕自有朕的打算!”
“打算?”蔡何轩嗤笑与她的懦弱,女人就是女人。胆小怕事,自欺欺人!以为放任世家横行就能保住徐家的权势?笑话!
“半年了陛下。”
蔡何轩倏地站起身,呵道:“臣等了半年了,陛下不曾给三殿下一个交代。若是陛下不愿诚心提三殿下讨回公道,臣大可亲自去查!”
暖厅,瞬间鸦雀无声。
没人敢在她面前大吼大叫,没人!
徐慧茹啪地一声放下杯盏,怒了。
近几年,蔡家势力成长起来,蔡何轩越发的有恃无恐。竟敢指着她的鼻子指责与她?谁给他的胆子!她袖中的手微微颤动,手狠狠一挥,案几上的杯盏应声而碎。“谁允许你在朕面前放肆?跪下!”
这话一出,殿中宫人瞬间跪了一地。
本来便僵硬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殿中伺候的宫人看着徐慧茹的脸色,一个个恨不能将头缩进衣领里,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蔡何轩却半点不受威胁,笔直地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蔡何轩!”蔡家放肆!蔡何轩放肆!
徐慧茹看着他,整个人像只被侵犯了威严的母狮。手指着他鼻子怒斥,“你大胆!信不信朕将你拖出去砍了!”
蔡何轩扶着衣袖冷眼看着,面色讥讽。
似乎根本没将女皇的滔天怒火看在眼里,他呵地一声冷笑,道:“陛下先别急着发怒,关于凶手,臣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不如您听一听?”
而后不等徐慧茹开口,突然道:“比如,八年前下落不明,如今改头换面重新归来的皇长女殿下。”
一言激起千层浪,徐慧茹骤然变色。
“你如何知道?”徐皎然还活着之事,她当日便下了封口令。蔡何轩竟然还是知道了。徐慧茹怒极,盯着蔡何轩眼中都射出了利剑:“竟敢窥视朕!”
“怎么能说窥视?”蔡何轩恶意满满道,“大殿下人尚在世这事儿,难不成臣做父亲的不能知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她既敢大摇大摆地回来这京城,自要做好了暴露人前的准备……”
“……陛下先别急着发怒,且听臣慢慢道来。”
蔡何轩好整以暇,“谢家三子作为大殿下辅臣,自幼长于东宫。与大殿下同食同睡多年,若大殿下做了什么,谢家小子自然毫不犹豫与她共同进退。当初三殿下微服凤城的踪迹,除了暗卫所说某个女子,并无他人知晓。三殿下年幼,长于深宫,不曾与人结过怨。对她恨之入骨的,恨不能要她的命,普天之下,不过那几个人而已。谢颐之在两位皇女之间,看中谁,不言而喻。只可怜我三殿下对他一片诚挚之心……陛下,您觉得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何轩毫不掩饰对徐皎然的厌恶与憎恨,“陛下心中明白。三殿下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有足够的成长与历练,假以时日定能成长为一代明君……”
“闭嘴!一派胡言!”
虽说最疼幺女,可徐慧茹却不会昧着良心。平心而论,无论是天资还是才干,安然根本抵不上皎然一根手指头。当初她初登宝座势单力孤才顺了蔡何轩的意,如今稳坐龙椅多年,徐慧茹是怎么也不可能再任由他们摆布。
“明君?朕还没死呢!”
蔡家的野心已经不屑掩饰了,徐慧茹一面心中恐慌一边又怒不可遏,“单凭臆想便妄断皇长女罪名,皇夫是活腻了!”
以为她看不出来?只要皎然还活着,有朝一日就可能重回东宫。受到威胁了,蔡家便急吼吼的跳出来犬吠。当着她的面儿,司马昭之心藏都不藏,简直嚣张至极!
“来人!”徐慧茹哗地一声推翻了案几,杯盏落地尽碎。
“把人给我朕拉出去!”
宫人还未靠近蔡何轩身边,便被人强行恫吓住。
一队手持重兵身穿铠甲的禁卫军涌入暖厅。禁卫军副统领陈锋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站在了蔡何轩身边,敌我阵营一眼分明。徐慧茹脸色大变,刚要厉声呵斥,只听蹭蹭的拔刀之声,所有刀剑直指上首的她。
徐慧茹见状,迅速退后。
寒风穿过窗户吹进殿中,烛火随着风明明灭灭,气氛剑拔弩张。
皇夫慢慢走到禁卫军身后,信步闲庭。
顿了顿,偏头,嚣张的态度暴露无遗:“陛下为何不提审谢颐之?若严刑拷打,再硬的嘴也能撬开。陛下糊弄了事,至今抓不到凶手,莫不是故意在袒护谁?哼,凤城的那个女子,怕是大殿下吧?”
“蔡何轩,你这是作甚?造反?”
“造反?太粗俗了陛下!”他低头冷笑,“若非寻一个贴切的词形容此时局面,臣私心里觉得‘逼宫’要更贴切文雅。”
此话一出,犹如刮起一阵刺骨的刀风。宫人瞬间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地你推我我推你乱成一团。
“陈锋你这狗奴才!朕才是你的主子!”
陈锋哼地一声冷笑,满面讥讽。
蔡何轩懒得多说一个字,大手一挥,禁卫军迅速上前。眨眼间,禁卫军将徐慧茹等人团团围住。他受够了这个自以为是的淫.□□人。
二十多年,他受够了。
自古男尊女卑,女子就该当以夫为天,老实待在后院相夫教子。这龙椅,这天下,属于男人。徐家的女人大逆不道,篡位夺权,对这天下指手画脚还妄图传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哈,就凭这几个人能拿朕如何?”
“就凭这几人能如何,陛下心中怕是有定论。”蔡何轩说,“臣观陛下近来忧思过重,龙体欠安,应当好好歇息才是。臣不才,辅佐陛下多年,仍旧有所不足。不过为了陛下,臣愿在此时为陛下尽一份心力。”
说罢,他一声令下,陈锋带头砍向女皇。
陈锋的武艺不在关山月之下,身法快又刁钻。以身护驾的宫人很快被斩杀干净,只剩一个梁公公颤颤巍巍护在她身前。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徐慧茹便被逼至角落。进不得退不得,狼狈不堪。
蔡何轩见状仰头大笑,畅快不已。
整整二十年,二十年。蔡何轩死死盯着徐慧茹,恨不得将这些年的怨恨全撒出来。他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到头来跟一群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渣滓斗来斗去。他的抱负、野心,成了一场笑话。
“如今浩然已贵为太子,将来便是大周的天子,”徐慧茹,“你身为他的生父,到底还有何不满?”
“不满?当然不满!”
蔡何轩嗤之以鼻,“那种蠢货何德何能坐上储君之位?学识?才干?还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他的身上有哪点能叫人刮目相看?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还妄想主宰大周?这种蠢材,他凭什么!”
如果蔡家注定了取代徐家,那坐上皇位的人,只能是他。
“陛下且猜猜,那蠢材现在在做什么?”
徐慧茹一愣,刷地抬起头。
“是呢,正如您所想。”
想到易西楼的种在蠢材手中苦苦挣扎,蔡何轩激动得手脚在抖,“人蠢了些,却意外的好用。心狠手辣这点,他倒是像极了蔡家人。”窗外的风雪狂躁,他叹道,“真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夜晚……”
徐慧茹心中的一根弦骤然崩断,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抬头,看向屋顶:“红蝎!给朕杀无赦!”
第58章
就你了,过来
玉衡宫位于后宫南边, 地处较为偏僻。
不知是亏心事太多啃噬了心,徐慧茹近几年来颇有些夜不能寐。常来此处, 倒不是多喜爱玉衡宫这翩翩少年, 更多是为了躲个清净。
如今这躲清静,倒是大大方便了蔡何轩。
蔡何轩藏身于禁卫军人墙之后,眼看梁上跳下三个黑影如杀神现世, 瞬间逼得陈锋等人退出三尺之远。他眼微微眯起了,区区三个暗卫, 竟能杀出这样的局面?心道这暗卫十二营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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