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其中一位店家探出脑袋问二人:“吃饭吗?”
沈知禾转头。
陆羲洲往前走了两步合上伞:“吃。”
店里也没什么人,只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坐着一三十来岁男子。那人见到他们二人进店,将最后一口粥喝完,也离开了。
店家把饭端上来,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了俩人旁边那张桌子上,跟他们聊天:“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咱们应天府的味道。是从顺天府来的吧。”
沈知禾没反应。
陆羲洲点了点头:“是。”
“我就觉得你们的口音像是那里的,”店家也不嫌他话少,“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条街的?”
“之前跟这边的朋友打听过。”
陆羲洲跟他聊了两句后,突然想起来,询问道:“我们是来这边玩的。但是现下这个时间您也知道,街上到处都是人。您能不能给我们推荐个地方,是不用挤人的?”
“去秦淮河呀。”
店家兴致勃勃跟他们推荐:“秦淮河上可不止大的戏船,还有各种画舫。你们这些从京城里来的有钱人,一般都挺喜欢去画舫的。这些画舫都是河边青楼的产业,一艘画舫跟一个弹弦卖艺的。这些船不会出城,往往都是在城里绕着一圈。一个时辰就转完了。街边全是整个城里最为繁华的街道,如今又逢下雨天,去画舫最好不过了。”
他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若是出城去,还有大大小小无数山脉可以爬。像是栖霞山这类,当下时节最是好看。山中寺庙也多。城北那座山上的寺庙最显灵了。”
陆羲洲闻言,看了沈知禾一眼。
女子抬眸。
二人对视片刻后,沈知禾突然询问老板:“晚上这条街可还会卖别的吃的?”
店家没想到话题又跳回了这里,愣了愣才说道:“会是会,外面那几家闭店的食肆到了晚上都会开门。只是这儿毕竟是暗街,晚上人会比较多。我看二位不像是喜欢凑热闹的,便不用往里走,只在咱们这一片找几家店就足够了。”
沈知禾点了点头。
陆羲洲诧异询问:“你晚上还想过来?”
沈知禾视线重新放回在男子身上,并未言语。
男人看着她隐晦的眼神,隐约知道了些什么。
等二人吃过饭告别了店主之后,并肩站在那窄巷旁边,陆羲洲这才笑着看向沈知禾:“懒性这么大的吗?”
沈知禾找了个借口:“下着雨呢。”
因为晚上若是回来吃饭,他们的时间便只剩下了一个下午。这一个下午,出城爬山再回来,是不可能完成的。
所以沈知禾的意思便是,在城里。
陆羲洲了然点头:“那咱们去画舫?”
“嗯。”
男子佯装无奈叹了口气:“唉。”
若当真不准备爬山,怕是沈知禾已经决定明天就要离开了。想起今日早晨女子那满脸的起床气,陆羲洲笑着帮她弄开了伞。
于是,昨日下午沈知禾听了一晚上的戏。今日下午沈知禾和陆羲洲下了一下午的棋。
小雨细丝丝儿地飘着,俩人窝在船舱里,弹琵琶的小姑娘偶尔唱两句,大多时候都只是弹着,并不言语。
风从小窗口里飘进来。
沈知禾把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
她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要离开这里,沈知禾在等着男人下子的时候,偶尔会出神。沈庭居十天左右便能赶到京城,沈知禾身为沈家女儿,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明日回到清河镇后,便可以准备交接茶馆的事宜,大抵不到一个月,她就可以回去了。
“在想什么?”
陆羲洲在发觉她再一次直到拐过街区都未曾下子之后,终于抬头看向她茫然双眸。
沈知禾回过神。
有雨丝斜斜自窗口飘入客船。扫在女子持棋的手上。
她盖上了帽子,把整个人都缩在了斗篷里:“没想什么。”
就是马上要回京了,她心情很复杂。
期待,高兴,又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陆羲洲听见她说的这几个字,心下了然。
他这些日子也摸出来了女子说话的规律,若是她说“没想什么”,那定然和自己的情绪相关,不是不能告知,而是无法言说。
所以,他只消一听,便能够知道女子是什么意思。
“那你,”陆羲洲顿了顿,有些试探地询问,“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沈知禾将帽子拉低,盖住了额头。她垂着眸子,在细微的雨滴落水的叮咚里,声音有些艰涩:“我还没想好。”
陆羲洲掩住眸中的一丝失落,转瞬笑起来:“没关系。我可以把你送到沈家。”
沈知禾没说话。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于是这件事就此撇过。
二人在画舫上飘飘荡荡,下午雨曾停了一会儿,等到了晚上,又下了起来,隐约还有变大的趋势。俩人从船上下来之后,陆羲洲便带着她又回到了那条街上。
吃过晚饭后,二人正要从店中离开,刚踏出店门,正要打伞,忽而听见外面的雨幕里传来了一阵惊叫。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咒骂。
“来暗街还不夹紧你的尾巴,大路是你配走的路吗?敢拦爷的车,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
隔得很远,沈知禾都听见那隐约在雨中响起的男子声线。
陆羲洲脚步一顿。
站在门口揽客的店家搬了个椅子坐下:“二位还是等等再出去吧。等这位爷过去了。”
沈知禾看着尚未到眼前的人影,默默问道:“路口不是很窄吗?为何这人能驾马车到街上?”
“从店铺里进来的,”店家知道他们是外地人,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解释,“他们家是整个南京城里最大的商贾世家。街边的店铺光他们家就占了三成。随便打通一个店铺,就能驾车进来。”
沈知禾和陆羲洲站在外面的檐下。
说话之间,那辆马车就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
“你!我说你呢!爷出街你不笑脸相迎便罢了,摆个臭脸是怎么回事?整条暗街谁见了爷不喊一声主子?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
沈知禾的视线穿过雨幕,落在那人瞪过来的眼睛上。
他在骂她。
女子眉头皱得愈紧。
刚才因为马车在她身前曾停了一瞬,故而此时,女子的裙摆上沾满了污水。
她没说话。
对面的男子见到这二人是这等反应,手里的小马鞭对着他们二人就要抽过来:“我——”
“贺三爷。”
那男子身侧突然多了一双手,拦住了他即将挥舞过来的马鞭。
“多忍忍。现在正逢多事之秋,政权迭代,形势并不明朗,别在此处惹是生非。”
说话之间,那人轻轻甩了一下车架,直接拉着那嚣张的贺三爷冲进了街道里面。
经过刚才那一出,自是无人再敢拦截他们的车架。
不过是顷刻之间,这马车便隐入了雾蒙蒙的夜雨里。
店家在看不见马车之后,才笑呵呵地重新开始言语:“吓到了吧?你们最好还是别惹他。他们家里做的是皇家的买卖,跟官府串通一气,横行霸道惯了,奈何不了他的。”
沈知禾低头看着裙摆上的污渍,皱了皱眉头。
她面色不虞,倒不是因为奈何不了他。
而是衣服上这些污渍。
今日下雨,她本穿的便是浅色衣裳,只在外面围了个斗篷。刚刚马车呲水的时候,也不知是如何,斗篷下摆竟并未合到一起,整个裙摆现在都是黑的。
她在这边发愁衣服的时候,陆羲洲的视线落在了一旁仍旧想要说话的老板身上。
很快,那老板就继续感慨着总结:“别看现在的应天府还是这般繁华,但是底下已经烂透了。如今这般,也只是强弩之末,成不了多久了。”
幽幽而叹。
声音埋没在数不尽的水滴中。
沈知禾觉察到双腿开始变得濡湿,扯了扯陆羲洲的袖子:“走吧。”
反正明天就回去了。这里如何,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羲洲转身帮她把斗篷拢得更紧了一些,确定没有落下东西后,便将二人的伞打开,跟在沈知禾的身后走出了不远处的窄巷。
许是因为下雨湿气大,二人皆未曾注意到,不远处的街对面,有个人自始至终都将脑袋隐藏在招牌后面,视线一直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见到他们离开,那人也匆匆付过钱站起身。不多时便消失在远处的雨幕中。
—
客栈里的小二送上来一桶热水,沈知禾简单泡了泡自己。擦干净头发正欲睡觉,眼神忽而扫到了床上放着的那些尚未穿过的干净衣裳,她思索片刻后,将脏的干净的一起都抱了起来,出门敲响了陆羲洲的房间。
男人打开门的时候,沈知禾本不想进去的。
她站在门口,将衣服递给他:“这些衣裳放你这儿。我那边留了一件,等明日上午咱们离开的时候,你直接带走。”
她的思路很简单。
因为她来的时候没带任何东西,所以走的时候,也不会带任何一多余的东西。既然衣服是陆羲洲带过来的,便就由他带回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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