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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婿欺我 (松松挽就)


  “兆丈,鱼饵买来了!”
  那人脸上满是欣喜愉悦,丢却往日的沉稳肃重,恍如愣头青一般,笑得肆意张扬。
  只是在看见崔沅绾身影那刻,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起来。
  一盅鱼饵打翻在地,落到池中去,引来数尾游鱼跳跃争抢。
  原来最肥美的鱼是韬光养晦的。帷帽之下,崔沅绾脸上绽开了笑。
  作者有话说:
  下本要存一半稿子再开文!这本只存了1w,有时一写快,语言来不及雕琢,总感觉自己写的跟白话文一样,没古言内味儿。刚才翻回收站的文档,发现被锁的那张新婚肉写得挺好(自我感觉)。当时那章写了很久,里面有人物情感变化。也许看过那章,大家对女上|位掌权者的形象会更深。


第44章 四十四:马车
  约莫在场没人想到晏绥会在此现身, 而那清风道骨的钓鱼老翁便是兆相。
  按探子的消息来说,晏绥此时该与兆相一同在中堂处事才是。林之培身子僵直,与晏绥遥遥相望。
  “檀郎谢女, 当真有缘。”
  那老翁收起钓竿,拍了拍脚边衣摆, 把几片草叶给打了下去。老翁弯腰捡起小盅,盅里鱼饵仅剩薄薄一层,紧贴着盅底, 霎是可怜。
  “兆丈钓的鱼条条肥美新鲜,当真是手艺高超。”崔沅绾欠身行礼, 一派恭谨。
  眼下一家团聚,林之培倒成了外人。方才还疑惑着为何崔沅绾总是优哉游哉地垂钓说话,这会儿明白, 原来是设局在此恭候着。
  然林之培只知他自个儿是尾后知后觉的鱼, 却不知晏绥也蒙在鼓里。大抵只有兆相看破了崔沅绾的计谋,一脸从容和蔼, 他倒真像乡间玩乐的钓鱼翁,见山还是山, 见水仍是水。
  兆谆不欲掺搅小辈间的事,转身面向鱼池, 负手林立岸边, 说道:“金明池这两日鱼儿多而肥, 这些闷在政事堂的官都想出来散散心。想必二姐也是心里烦闷罢, 出来放风垂钓,看看身边景, 心里也舒畅。”
  崔沅绾点头说是。兆相造台阶, 她自然要顺着下。
  崔沅绾掀开帷帽一角, 躲在帷帽下的脸也终于得见天日。
  对面的娇美人螓首蛾眉,靡颜腻理。大抵是身子虚,气色不好,她脸上扑的脂粉也重了些。眼尾泛红,醉颜绝色。
  崔沅绾掀的动作轻,不过停留一瞬,又将面帘合了上去。
  她站着不动,晏绥自然会朝她走过来。若非外人在场,晏绥会要一路小跑而来,带上一扎木槿花,捧到她面前,满眼爱意。而眼下,他只是从容地朝她走来,方才的惊慌失措转瞬即逝,恍惚是错觉一般。
  晏绥冷冷盯着她,想从她这双明眸里看出个好歹来。
  两人相望,默默无言,却都在暗中试探。偏偏一旁的林之培看不下去,出口说道:“晏学士,当真是巧。我刚与崔娘子来此处垂钓,后脚你便来了。”
  “听闻林家郎近来意外遇险,得了满身伤。如今一见,难不成眼睛也不好使了?是谁先来谁后到,我想林家郎该甚是清楚才是。”晏绥将崔沅绾护在身后,厉声回道。
  晏绥回得快,一时叫林之培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话。
  “怎么受伤了?”崔沅绾小声嘟囔一句,一面暗自用力,想甩开晏绥拽着她手腕的手。
  “你很关心他么?”晏绥侧身,话里满是不悦。外人在场,隔着帷帽,晏绥把手伸了过去,捏着崔沅绾的下颌。
  崔沅绾顺着他这番粗暴动作被迫抬起头来,晏绥的脸朦朦胧胧地呈现在眼前。豪眉皱起,目光猝毒,薄唇紧抿,显然是一副生气模样。
  若此处只有二人在此,晏绥会掰开崔沅绾的嘴,将拇指探入其中一番搅弄,看看这嘴里会不会再吐出他不想听到的词句。可光天白日之下,几双眼睛注视着他二人,他这想法也只能作罢。
  “你又为何会在此处呢?”晏绥问道。
  “我来垂钓。”崔沅绾蹙眉敛眸,故作可怜之态。
  “阿娘去寻张姨娘踪影,哪里还会管我死活?”崔沅绾一脸神伤,“往常出去,哪有戴过帷帽呢?眼下外面风闻传得那般难听,幸有帷帽护我,不然也会被投一身烂叶菜。”
  “他们敢!”晏绥气急,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真生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他的人。
  “如何不敢?”崔沅绾纤纤柔荑覆在晏绥青筋依稀可见的手上,小指滑到他掌心中去,如灵巧的蛇一般,四处游窜撩拨。
  “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在欺负我。”
  也许是诓骗她的假话罢,也许是随口编出的谎话罢,可在她眼颦秋水,实在叫晏绥难以下狠心来。
  “岳丈的事牵扯太多,不过且放心,他断然不会出事。”晏绥败下阵来,贴着崔沅绾肌肤的手无力滑落下去,垂到身侧。
  崔沅绾往前走一步,与晏绥贴得更近。只要她伸手,就能环住晏绥的腰,绕紧所谓的救赎源。
  可她没有,她逼问这:“会是什么事呢?为何不肯同我说?”
  “我……”
  “慎庭,隔墙有耳,莫要多言。”
  半晌不语的兆谆这时开了口,打断晏绥将要说出去的话。
  “两位小娘子,劳烦你帮我数数,这里有多少鱼。”兆谆指着身边鱼桶,把秀云绵娘给叫了过去。
  既知这老翁身份,秀云绵娘半点不敢怠慢,甚至恨自个儿生了两只耳,一个听着自家娘子与姑爷对话,一个听着身边兆相低声嘱咐。想是牵扯朝堂事,秀云递给绵娘一个眼神,叫她小心行事。
  兆谆既不愿叫晏绥说明其中杂事,崔沅绾也不会没脸没皮地问下去。
  她有许多话要同晏绥说,无非是娘家夫家那些事。只是当着林之培的面,再正常不过的家常话都觉着难以启齿,何况晏绥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想再火上浇油。
  “慎庭,我想起东头还有一鱼桶没拿过来。你动动脚,带着二姐一同前去,把那鱼桶给提过来罢。鱼已钓够,一会儿称下重,收拾走人罢。”兆谆说道。
  晏绥点头道好。临走前,崔沅绾又交代秀云绵娘一番。
  “你俩就在柳树下乘凉罢。不该听的话,就别往心里去。”崔沅绾说罢,见绵娘那张秀丽的脸都皱了起来,一时心头不忍,将钱囊交到秀云手里:“要是觉着无趣,带着绵娘在附近好好转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玩得尽兴。”
  秀云说是,忙拽着秀云走远。
  兆谆把旁人支开口,自个儿不知何时又坐到了马扎上。他把林之培踢倒的马扎扶正,又对失魂落魄的林之培说道:“林家郎,我听夏长史提过你。坐罢,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林之培自是不敢回绝,在兆谆面前点头哈腰,连连说是。
  “眼下我褪下公服,穿着便衣,你就当我是个钓鱼翁罢。不用怕我,也不用拘谨。不用把在夏长史面前那套低三下气的作风带到我面前来。”兆谆语气温和,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林之培身上的毛病。
  不是人人都跟夏昌一般喜怒无常,踢打鞭笞身边人。兆谆见林之培满脸恭维,心里只叹夏昌害人不浅。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兆谆问道。
  林之培一怔,“晚辈不知。”
  “你想跟在夏长史身边做一辈子出头鸟么?”兆谆又问道。
  “晚辈不知。”林之培捉摸不透兆谆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低声回话。他这等不入流的小官,听过兆谆大名数次,却从未亲眼见他一次。若今日他知道这位钓鱼翁便是主持新法的兆相,怎么也要熏香沐浴,拾捯干净,前来拜见。
  他为博崔沅绾同情,把自个儿整成这般狼狈模样。谁知才说两三句话,他的来意还未交代清楚,晏绥这厮就冒出头来,打断好事。
  林之培心里酸水泛滥,道:“晏学士心有鸿鹄大志,又得贵人相助,前途自然坦荡光明。晚辈怎敢与他相比?晚辈恍如蜉蝣,朝生暮死,来去由不得自己。”
  “你待在夏长史身边许久,什么都没学会,倒是把他这好怨天尤人的窝囊本事学了个通透。”兆谆叹口气,满是无奈。
  小辈年轻气盛,难免会走错路,生异心。若不早日点醒,定会误入歧途。当年他与夏昌是同年好友,那时夏昌还不是这般疯癫模样。夏昌不听劝,一意孤行,致使二人分道扬镳。
  兆谆每每悔恨,当年若多劝夏昌一句,有些事便不会生出来,有些人也不会白白葬送。
  兆谆对旁的事都看得通透,唯独对夏昌,曾经的好友,现今的敌对头,总是下不去狠手。
  “日子是自己过的,脚踏实地过好便可,不必关注旁人要走的路。”兆谆劝道。
  “可我想踩着晏学士的脚印走下去。”林之培反驳道,“晏学士一朝高中,自此乘云行泥,入馆阁,赐金鱼袋,无比风光。我自认不比他差,我想走他那条路。”
  兆谆摇摇头,认为不可行。晏绥是打小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勤恳好学,又有门第辅佐,得良师益友相助,心里憋着股狠劲,多年韬光养晦才有这些荣光。
  人生来无高低尊贵,但有些人生来便处处压你一头。晏绥便是这样的人,他天资聪颖,寒窗苦读时任谁见了都心疼,真是要学疯魔了来。可林之培用功勉勉强强,说是深谙中庸之道,不露锋芒,实则是无锋芒可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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