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啊”了一声,“明晖堂挺好,的确挺适合五妹妹。”
程昭昭眼中渐渐又有了神采:“当真?”
“当真。”
沈愿这么说,是她可以进明晖堂的意思吧?
程昭昭脸上渐扬起笑,“多谢沈二哥!”
—
沈愿带着她的卷子去交给师长,回屋见到付清台正坐在窗边沉思。
“付师兄,你好狠的心。”
他进门便是好一阵哭诉。
“你可知那程家五妹妹原本信心满满的一个人,答了你的卷子之后,都变成何样了吗?好好一朵娇花,竟立马就蔫了!”
付清台回神,“正常,我叫她看史记,是想她钻研琢磨透了再来考试的,她只用了两日便说自己可以了,自然是不可能的。”
“真不心疼?”
沈愿附过去提醒,“她想去明晖堂,可是我瞧她答的那些题,顶多够她去悬知堂。”
付清台点点头,“悬知堂挺适合她。”
“……”
沈愿很想提醒他,你这样将来是很难得到姑娘家的心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自小到大,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只给你指一条明路。”他大发菩萨心肠道。
“等结果出来后,五妹妹必定伤心,你乘虚而入,拿着卷子,好生去同她说理,帮她一一解答问题,当个贴心博学的好师兄,顺便,肩膀借她靠一靠,她心里头,必定对你会有另一番改观。”
“……”
“她自会找衔青帮她分析,轮不到我。”
付清台攥紧手中的信,薄汗浸透了纸张背面。
沈愿瞥了眼,“你爹娘又催你回去了?你没告诉他们,你马上就要启程了吗?”
“没。”
他定定瞧着沈愿。
“他们要我留在山上。”
“昂?”
沈愿不是很懂,上个月还催着人回家的英国公夫妇,怎么下个月就改口了。
“该不会是,因为程家五妹妹到了,你爹娘要你留在这山上照顾她吧?”
他轻笑着,俨然只是调侃的语气。
可他调侃中了。
瞧着付清台复杂的神色,他渐渐有些回过味儿来:
“你爹娘想要你娶程昭昭?”
—
苏衔青在女舍外等了程昭昭很久。
看见树荫下那抹娉婷而来的身影,他忙上前,“表姐如何?”
程昭昭本觉自己发挥不是很好的,可是沈愿那话又颇给她希望,她便中规中矩道:“我把纸都写满了。”
苏衔青大喜:“如此看来,那些题表姐都会做?”
“算……是吧?”
苏衔青大松一口气。
“我还担心表姐不怎么会,想来为你看看题目呢,既然如此,我便能放心了,表姐今日便可收拾收拾,估计最迟傍晚便能出结果,明日便可上学堂了。”
“好。”
想到上学堂,程昭昭还是有些兴趣的。
苍南山书院学堂不分男女,只看课业成绩,她长这么大,还未跟男的一道上过课呢。
在上京,唯有云阳侯府家女儿众多,又是世代读书的文官清流世家,家中开有女学堂。
她依着祖父爹娘的面子,跟其他官宦小姐一道,都在那念书。
不过那书念到十四便都不念了。
对于世家小姐们来说,及笄待嫁的年华,还有远比读书更重要的事情。
程昭昭读书一直是个半吊子水平,上课游神胡思乱想的事情没少干,诚如苏衔青所言,相比史书策论,更吸引她的,是民间话本里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所以她才接受不了付清台的冷漠。
在她看来,夫妻间就不该是那样的。
可是付清台已经是最接近话本里描述的神仙公子了,同他成亲都那样,程昭昭更不敢想,跟付家退了婚后,爹娘又会为她寻怎样的人家。
拥有过最好的,如何还能瞧上其他的?
索性她就逃出了京城,跟着表弟来苍南山,等静静心,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回去,剩下的事剩下再说。
在等结果的时候,她像模像样,为自己写了一份每日的时辰计划表,为她日后的读书生涯做好了充足准备。
恰好陈温来看她,见了她的安排表,连连摇头。
“辰时起,太晚了,寻常卯正就得起,早晨念书记性好;夜里倒是可以早些安睡,灯下看书伤眼睛。”
“那时辰不是用来看书的。”程昭昭道,“是我打算饭后消遣,在山间玩耍的。”
“消遣玩耍?”陈温似瞧见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待你上过邢学究的课,就再也不会想要在山间消遣玩耍了。”
程昭昭不解:“为何?”
“小姐,小姐!”
山月突然从外跑回来,打断两人的聊天。
“您的成绩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欢迎收看大型差生自信现场:《我把纸都写满了》
第12章 饿了吗
“悬知堂”的结果给程昭昭的打击有些大。
她眼冒金星,觉得自己被砸的有点晕。
“凭什么是悬知堂?”
答完后沈愿那般问她,她还以为自己是稳着能进明晖堂的。
“悬知堂也不错的,我同哥哥刚来的时候也在悬知堂,是后来才升到明晖堂的。”陈温劝她,“你只要日后好好学习,也能到明晖堂的。”
“可是……”
可是她是干安侯家的女儿啊!
来时院长将先皇后夸的那般好,定是以为她也同先皇后一样,有着惊人的才华与能力的,现如今考了个悬知堂,那不是老脸都要丢尽了?
“那我,我大概学多久能去明晖堂?”她委委屈屈趴在桌上,问向陈温。
大抵是她实在生的美貌太过,娇嫩的脸颊趴在臂上,挤出了个白嫩嫩的小包子,叫陈温忍不住戳了戳。
“大抵这是要看个人的吧?”她道,“我同哥哥是过了两个月升上去的,昭昭你好好努力,苍南山每月都有定时的考校,只要用功,定也是能行的。”
“两个月?”
那也太遥远了,她到苍南山,也不过才七日呢。
“衔青呢?衔青去哪了?”
她想起自家那位一上山便得以进入凝辉堂的表弟,急忙唤山月去寻人。
既结果已经下来了,那再哭都是没用的,不如好好分析卷子,分析缘由。
这是夫子们自小就教导的道理,可是……程昭昭渐渐瘪了嘴,就是很难过啊……人的情绪如若能控制住,那不就成神仙了么?
夫子们都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同付清台没什么两样,说的大道理一堆,却不求现实。
想到付清台,她又难受起来。
要不是他,她又如何会千里迢迢跑到这苍南山书院丢人现眼来?
偏他倒好,日后不仅要成她师兄,估计回京后还会有大堆人将她同他相提并论——
都是苍南山出来的,怎你就不及他半分才华呢?
她抹抹眼角,倔强地将记得的题目写下。
幸好她还有表弟,表弟也在凝辉堂,且向来是国子监功课第一,不见得会比付清台差。
接下来,她要好好叫表弟教自己念书,不考进明晖堂誓不罢休!
—
苏衔青来的很快,只不过如今傍晚,快入夜了,他是万不能进女舍帮程昭昭看题的。
“那就去旁的地方,总之,今晚你定要将这几题与我解释清楚。”
受到打击的当日总是格外心肠火热些,程昭昭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及,要知道自己都错在哪里了。
“好。”
苏衔青十分赞同自家表姐这番学习精神,与她提着誊抄下来的题目,去了自己平日上学的凝辉堂学堂。
傍晚的学堂没什么人,四面透风,清爽凉快。
学堂里点了几支蜡烛,都被苏衔青提到面前,给程昭昭借光。
少年与少女低头埋首于案前,用心研究问题的画面和谐又美好,美好到沈愿悄悄瞥着付清台的脸色,不敢大声说半个字。
平心而论,苏衔青样貌虽不如付清台那般出众,但称一声俊逸少年郎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说他还是同程昭昭一块儿长大的,表姐弟俩都被家里保护的很好,一个单纯明媚,一个单纯明朗,都是难得的再简单不过的性子,天生一对。
付清台一言不发地盯着学堂看了许久,默默转了身。
只是小山丘上的枝桠不小心勾住了他的衣角,将他袖子扯破了半块布。
“也许,是这山在劝你留下?”
沈愿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敢胡诌。
“你看,一支绿意出墙来,挽得有情郎——”
学堂里的灯倏忽都灭了。
沈愿同付清台双双回头,听见昏暗到几不可见的角落中,程昭昭用轻松的语气道:“也不是很难嘛,只是你说的这些,考试时我都未曾想到,是不是我日后照你说的做,也能同你想的一样了?”
苏衔青自然宠她:“是,表姐好好学,日后定也能做到与我不相上下,先前说的那本史记,你先认真再研读一遍……”
两人的声音渐远,沈愿愣了半晌,干巴巴道:“要不你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