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糕点,陆小渔不由感慨,“以前家里穷,买不起这些糕点蜜饯的,我就骗我爹说我不爱吃这些,骗的多了,他就信了。”
想起过世的张氏,陆小渔微微垂眸,情绪有些低落,好在这时候央央哼唧了一声,将他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
陆小渔看着儿子白乎乎的圆润小脸笑了笑,“唯有阿醉,一次都没骗成功。”
他说不缺首饰,买了也用不着。沈沉醉就说买了先放着,万一能用着的时候咱拿着就能用,别人家夫郎都有的,她家夫郎也不能缺了。
陆小渔说不爱吃甜的,沈沉醉就买些口味清淡的糕点蜜饯给他,说先尝尝,若是味道淡了,下次再买浓的。
自然,这是有钱了。以前穷的时候,她能做的便是将一块月饼从京城揣回老家,自己一口不舍得吃,全都留给他。
“在情,在心,不在于钱。”陈夫郎说道:“她若是疼你,想对你好,哪怕穷,也有千百种方法。她若是不疼你,心里没你这个人,哪怕富可敌国,也想不起来给你买件衣服。”
陆小渔点头,觉得随着年龄增长,他对于夫妻之道也有了些新想法。两口子过日子不是凑合着过,而是要会经营,不能因为随着时间迁移就把感情淡化了。
对于维持这份感情,沈沉醉一直往前走,陆小渔也没停下过,两口子手牵手一起摸索着如何将日子过的更好。
陈夫郎听到陆小渔说出这话,心里格外欣慰,“你俩身边也没个老人,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俩没人指导,没有过日子的经验。现在想想也是多虑了,谁家日子不是一点点的摸索着过出来的,哪里有那么多的经验之谈。”
今天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京中来信罢了。朝廷下旨通知,所有在职官员,可以筹备升迁考了。
正是如此,陈夫郎才有这么些感慨,若是几人能长久的在一起住一辈子,陈夫郎巴不得手把手教陆小渔怎么过日子,而不会同他说这些。
陆小渔平日里极少跟人说他跟沈沉醉的事儿,今日想来也是感受到了陈夫郎不舍的情绪,这才多说几句宽慰他。
两人对视一笑,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笑意。还是陈夫郎先开口打破这个带有别离情绪的话题,“罢了罢了,想这些做甚,还有一年半载的日子可以处呢,又不是明个就要走了。”
“也是。”陆小渔说,“不如这样吧,晚上留下来吃饺子,我也许久没下厨了,手痒的慌。”
陈夫郎应了声好,抱着沈央央转了一下,伸手逗他,“央央啊,吃饺子喽。”
陆小渔抬脚往书房走,站在门口问,“阿醉,饺子想吃荤的还是素的?”
她中午刚出去吃过饭,想来是不想吃的太荤腥。谁知道沈沉醉却说,“吃肉吧。”
沈沉醉从书案公务里抬头看陆小渔,笑的有些不正经,“得好好补补。”
陆小渔睨了她一眼,提着衣摆扭身往外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轻哼,“那我偏要吃素的。”
书房里沈沉醉笑的温柔,提高音调道:“都行。”
日子不过柴米油盐,若是加点糖,想必能过的很甜。
自然,晚上的饺子是荤的。
第90章 沈知府
沈沉醉来寿眉县的第三年,毫无意外的通过官员审核考试,升迁为五品知州,任职江浙行省。
参知府虽多年无功无过行事规矩,但上次却立下查办私盐的大功,成功被调去京城,当了她心心念念的京官。因着她调走,沈沉醉得以接她的班,去了省城。
沈沉醉要走的消息像是风一样,吹遍寿眉县上上下下。她走那日,全县多数百姓都来送她。
陈夫郎抱着央央,泪眼婆娑,不住的亲他脸蛋,声音哽咽,“好孩子,可别忘了阿爷啊。”
沈央央不过一周半,刚学会走没几个月,话说的还不利索。他尚且还小,不明白什么是分离,只是伸出两只小肉手,摸摸陈夫郎的脸蛋,一口一个,“阿爷。”
听见他这么叫,陈夫郎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抱着他抹眼泪,“乖孩子,乖孩子。”
沈央央没见陈夫郎这么哭过,也有些被吓到了,眼眶红红的,扁着嘴,不住的往陆小渔身上看,见陆小渔温柔的望着他,便大着胆子掀起自己衣摆给陈夫郎擦眼泪,“阿爷,布谷。”
这边话别离留眼泪,那边沈沉醉她们则含蓄内敛的多。
该交接的任务已经交接完成,其他的公务也无需多说了,只等着新县令过来上任就行。
陈县丞打破沉默,笑着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迟早会从寿眉县离开,可如今你真要走了,我这还真舍不得呢。”
“不该这么想,也许我走的更高对寿眉县更好。”沈沉醉宽慰衙门里的众人,“将来若是有事,可直接修书与我。凡是寿眉县里的事情,我定然不会不问。”
她这么一说众人就明白了,沈沉醉是从寿眉县里出来的,将来官职不管升的多高,都不会忘了这个“根”。寿眉县中后来的县令来到这儿会念及到沈沉醉,做官时若是想有歪心思也会多掂量掂量。
衙门众人难受的低头。三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大家已经相处出了感情。
百姓来送沈沉醉,阵仗还挺大,只是大家都没吵嚷,只是笑中带泪的祝贺沈沉醉升迁,真心希望她能官途顺坦。
有男子大着胆子过来同陆小渔说话,将自己做的干粮或是旁的能搁几日的吃食送给他,只道是一番心意了。
今日林家公子绵绵倒是没来,路长歌带着他跟家弟去了绵绵外祖父那里,听说是老人身体不好,这次怕是来不及去送沈沉醉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陆小渔从陈夫郎怀里接过沈央央,陈夫郎边擦眼泪边说,“在别处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常常写信过来,我若是得了空,就去省城看望你们。”
沈央央攥着陆小渔肩膀上的衣服,懵懂的看着这一幕,等都被抱上马车坐下了,他才仰头说,“等。”
他从陆小渔身上扭身掀开背后的窗帘往外看,笑盈盈的喊,“阿爷。”
沈央央还等着陈夫郎上马车呢。他以为这次搬去省城就跟平日里出门一样,一大家子都会一起过去。
陈夫郎跑到马车前,握着沈央央的手抽噎着说,“央央要听你爹的话知道吗?以后长大了要记得……记得……回来。”陈夫郎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昂,倾发,央央倾发,肥奈。”沈央央探着身子要往外爬,陆小渔在后面掐着他的腰免得掉下去。
“我的孩儿。”陈夫郎哭上气不接下气,险些爬上马车跟着沈央央一起走了。
阿炭将屋里屋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漏下的,便提着包袱爬上马车。他在寿眉县里就叔公一个亲人,叔公舍不得央央,他舍不得主君,两人一商量,干脆跟着去省城伺候了。
陈县丞将陈夫郎从马车旁拉开,示意沈沉醉,“启程出发吧,别耽误了时间。我们都在这儿扎根几十年了,你在旁处就别担心了。”
沈沉醉这才落下车帘,挡住外面的视线。小厮驾车前行,走了几米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响亮的声音:
“祝沈大人!官途坦荡,顺风顺水!”
这话不知道是谁开口喊的,声音总之是越来越大,走到功德碑的时候,依旧能听到百姓们的声音。
沈沉醉坐在马车里,垂眸微微笑,只觉得这三年没白操劳。只是这猛的一离开,心里还真有些不舍。
陆小渔抬手搭在沈沉醉的腿上,抚了两下,笑着将呜咽的儿子递给他。
沈央央张开胳膊抱住沈沉醉,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瓮声瓮气的说:“阿爷。”
沈沉醉抬手抱着儿子,大手轻抚他后背,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就是这么沉默的抱着他。
莫说央央,其实她也不舍离别。
陆小渔抬眸看马车头顶车棚,忍住泪意,轻轻吸吸鼻子。沈沉醉抬手揽住陆小渔的肩膀,掌心轻按他的后脑勺,将人搂进怀里,轻声说,“没事。”
好在央央年纪小,被路上新鲜的事物一打岔,没多久就把他阿爷给忘了,只有夜里要入睡时,才会想起来找陈夫郎。
上次沈沉醉去省城还是为了查办私盐的事情,一路上赶得急,倒是没功夫闲看路途风景,如今带着夫郎儿子,她便不急了。
沈央央爱凑热闹,看到喜欢的事物总会高兴的手舞足蹈,边把小手拍的啪啪响,边笑的咯咯的。
有了这个活宝在,沈沉醉夫妇两人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等一家子终于来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参知府已经等不及的先走了。
知府衙门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依旧威严。只是这次沈沉醉站在衙门口再抬头往上看,便觉得没了初次来时的那种肃穆拘谨。
衙门里的人早已等在门口了,沈沉醉的马车刚过来同知跟通判便迎了上来,无需她拿出官印文书,这些人就已经开口喊了大人。
“参知府本来是想磨蹭几日等等您的,说怎么都得跟您再喝一杯,可惜上头催的紧,她这才着急忙慌的走了。”同知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参知府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能调去京城当京官,还真多亏了沈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