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越如今依旧觉得在男人跟功名之间,前者一文不值。
“值,太值了,要是还能再选择一次,我依旧选他。”沈沉醉这话说的毫不犹豫,她说完摆手示意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
沈沉醉叮嘱田越,“京城不比县城,你收敛些你的性子,一些事情越是看不惯,越是不能说。”
“你就别管我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田越说道:“我人在翰林院里,无论如何不至于饿着自己。”
沈沉醉一听这话不由挑眉,觉得田越怕是替自己打听了不少消息,她问,“这话怎么说?”
两人从昨天接旨到现在是第一次碰面,沈沉醉可没提前告诉田越自己去的地方是哪儿,但刚才一见面田越就提到了寿眉县,说她没打听沈沉醉都不信。
“那地方莫不是个穷乡僻壤穷的很?”沈沉醉笑。
田越见沈沉醉依旧不为自己的选择觉得后悔,便冷笑着说道:“那地方富的很,县城上有钱的人家不少,但就县衙穷。”
沈沉醉,“……”她这都是什么命哦。
先前寿眉县的县令是个周扒皮,光往自己家里扒拉银子,可劲的压榨县衙。她任职期间,县城里时常提议整修,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可修出来的路跟块豆腐似的,而修路的钱全进了县令自己的腰包。
许是县令的行为惹了天怒人怨,最后竟是被自己情夫捂死在床上。情夫带着她的钱财跑了,至今官府不知道是懒得捉拿还是那情夫跑的快,反正是没拿到人。
因为前县令的所作所为,沈沉醉这个新上任的县令怕是会被她的坏名声影响。
田越隐晦的提醒沈沉醉,“那地方离海不远,你初来乍到,处处小心。”
听田越刻意提到了海,沈沉醉瞬间就懂了。海水咸,最容易有私盐。
以前她们还是童生秀才时,曾坐船去县城或者入京考试,那时候便有走.私的船只借着她们这些考生的名号逃避检查。
沈沉醉谢过田越,挥手拜别回了马车上,田越站在长亭处遥遥相看,下颚紧绷,半响儿才泄气的呼出一口气。
沈沉醉总是会与她选择的不一样,若是换做田越,她从一开始在沈母去世的时候就不会心软的留下这孤儿寡父,如果那时候没将陆小渔留下来,事后也不会多了那么些麻烦。
可沈沉醉是沈沉醉,终究不是她田越,所做的选择也与她不同。
田越看着那越行越远的马车,微微抿唇。这京城那么大,你可一定要回来啊。将来哪怕是带着夫郎孩子一起,只要回来,她便不再嫌弃这个肯陪她吃苦的陆小渔了。
第62章 寿眉县
之所以叫寿眉县,并非因为本地盛产白茶寿眉而出名。寿眉县原名“寿没县”,因为此处地穷人少,百姓食不果腹寿命一向短暂,所以由此得名“寿没”。
后来临省的县令调任过来,一听这名字不吉利,再加上水土不服格外想念老家福鼎县,想念本地的茶水,便决定将“寿没县”改成“寿眉县”。
如今的寿眉县早已不是那个地穷人少的小县城了,江浙行省盛产绿茶,有不少人家靠茶叶发家,或者是出海经商,日子过的都不错。
沈沉醉同陆小渔赶了半个月的路,才到寿眉县。
如今已经入夏,雨水不断,本就泥泞不平的路如今更难下脚。
坐在马车上还好,最多感到有些颠簸,可等下了马车,才发现脚下整块路面就没有一处平坦的地方。
沈沉醉先下的车,刚跳下来就被泥水溅脏了身后的衣摆,鞋面上也甩了不少泥。
饶是沈沉醉老家的那个村,下雨天泥路也没这么难走过。
赶车的马妇扭着身子朝沈沉醉说,“这路上都是马车轱辘压过的痕迹,路面地基又不瓷实,被车轱辘这么一祸祸,能好走就怪了。”
马妇不知道寿眉县的事情,忍不住多抱怨两句,“这县里瞧着也不穷,怎么就不知道先修路呢?原县令这个官也真是白当,都不知道为百姓干的实事。想必弄点银子都塞自己腰包里了。”
沈沉醉苦笑着撩起衣摆塞进腰带里,说道:“您且放心,下次再来这路就该修好了。”
她这么一说,马妇才想起来车上这好说话的小两口是来这寿眉县任职的,一时间神色不免有些尴尬。
马妇极力挽救着说道:“一看你精精神神的样子就知道不是贪官,你们读书数载满肚子文化,当了官可要办点实事啊。”
沈沉醉笑着应了声“好”,随即转身朝蹲在车门口的陆小渔说,“路难走,你背着竹篓打上伞,我背着你走。”
陆小渔先将油伞撑开,背起竹篓轻轻趴在沈沉醉背上,问她,“重不重?要不我还是自己下来走吧。”
“没事,一点都不重。”沈沉醉将陆小渔往背上颠了下,托着他的腿弯走到马车前头,对马妇说道:“一路过来也辛苦了。”
马妇摆手,“拿钱办事,应该的,谈不上苦不苦。”她指着不远处的县衙,“就这么点路了,我这车实在不适合过去祸祸,就劳烦大人您自己走过去吧。”
路面泥泞,马车左□□斜颠簸,加上雨天路滑,马妇不过去也是能理解的。
陆小渔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钱递给马妇,“辛苦了,回去的路上慢些。”
辞别马妇,沈沉醉背着陆小渔往县衙的方向走。
陆小渔乖巧老实的趴在沈沉醉背上,一下子都不敢乱动,生怕给沈沉醉增加额外的负担。
沈沉醉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艰难,鞋子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即便如此,手臂依旧稳稳的托着陆小渔的腿弯。
不远的一段路,两个人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
县衙里的县丞跟主薄带着十几个管理文书的小吏正撑着伞焦急的等在衙门口。
县丞不住的问,“这怎么还没到啊?不是说今个晚饭前能来吗。”
主簿猜测道,“许是因为雨天路难行才晚了一会儿。”
说到路难行,县丞脸就耷拉了下来,“这路还是前任县令死之前修的呢,前后这才两三个月,一下雨全都毁了。”
那时候刚入春,天气还冷着,县令就张罗着修路,想来是打算开春后搜罗钱财往京城里送礼,好通过今年的考核从这儿调走,结果谁成想死在了床上,真是笑话一个。
沈沉醉背着陆小渔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县丞手还习惯性的揣在袖筒里同主簿说话呢。
有小吏见沈沉醉过来,看她整个人虽是一身泥水但整体气质不俗,还热心肠的问,“娘子是要问路吗?”
她这么一搭讪,众人的目光就朝着沈沉醉跟陆小渔看过来。完全没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新县令,毕竟太年轻了。
沈沉醉将陆小渔平稳的放下,抬手扯出塞在腰带里的衣摆,随后从怀里掏出任职文书证明身份,微笑说道:“我是寿眉县新上任的沈沉醉,劳烦诸位久等了。”
县丞眼睛缓缓睁大,视线在沈沉醉身上扫了好几圈,才惊诧的问道:“您是新任职的沈大人?”
沈沉醉点头,“是我。”
沈沉醉将文书递给县丞,县丞看完之后又双手捧着还给她,还是忍不住感慨,“您也太年轻了。”她忙招呼众人见礼,“快快快,站好了,大人来了。”
几十人齐刷刷的站在沈沉醉面前,朝她行礼,“见过大人!”
陆小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以往都是他拜别人的份,如今竟也轮到别人拜他了。
陆小渔犹记得自己是县令夫郎,内心再飘飘然,脸上依旧端出四平八稳的模样,大眼睛偷偷转动去看沈沉醉。
沈沉醉抬手示意她们别多礼,“雨天别都在外头站着了,进去说话。”
县丞连连点头,伸手引着沈沉醉往县衙后院正堂走。
她瞧见新任县令刚才是背着个男子过来的,猜测这两人应该是一对儿,可一时间又不敢贸然确认,只能看向陆小渔,迟疑着问,“沈大人,这位是?”
沈沉醉抬手搂着陆小渔的肩膀,眉眼带笑的介绍,“这是我夫郎,原名姓陆。”
县丞立马有眼力劲的朝陆小渔说道:“原来是沈大人的夫郎,您路上吹了风吧,快些进去喝点热汤暖暖,这才刚来,可别着了凉。”
说完县丞朝主簿使眼神,示意她找人把县令夫郎身上的竹篓卸去。
一行人来到大堂,县丞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姜汤,因着沈沉醉来的时辰比她预料的要晚,所以这原本滚烫的姜汤也变得温凉。
“我从孩子时便在寿眉县里厮混,今年都快四十岁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么年轻的县令,所以刚才有些失礼了。”
县丞是个年近四十岁的妇人,姓陈,身形圆润,面容瞧着有些老实,可听她说话却是圆滑老道。
世人都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县官。
一般县令任职任期一向不会太久,但县衙里的县丞跟主簿她们却是世代生活在此地。
这种职位都是家族相传,很容易变成地头蛇。若是碰上不好的县丞,县令的职权也会被她限制架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心无力。
沈沉醉刚来还摸不清陈县丞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话处处都谨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