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后迟早是要回书院的,陆小渔觉得与其自己守着这个空荡荡的院子,还不如搬到县里离她近一些,这样两人间还能方便照应一些。
沈沉醉听他说完后竟莫名松了一口气,她以为是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影响到了他,让他觉得村里住不下去了呢。
陆小渔要是真被那些人给影响了,觉得两人在一起有违伦理纲常,那沈沉醉就该慌了。
非议初起的时候,沈沉醉就考虑过是否搬出去住更合适,可她有些怕陆小渔不愿意,如今既然他主动提起这事,沈沉醉自然点头同意。
两个人一拍即合,准备先在县里找个住处,随后就搬过去。
至于这个节,对于沈沉醉跟陆小渔来说倒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村中旁人家里过节,在外做工的女人都会回家,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而对于沈家来说,只剩沈沉醉跟陆小渔孤零零的两人,张氏节前去世,如今家中丝毫没有临近新年的热闹喜庆之意,再说只要他俩在一起,在哪儿这个节不是过呢。
沈沉醉托了书院里的几位夫子帮忙打听书院附近的巷子里有没有宅子往外租。陆小渔倒是没说要住的离书院有多近,但沈沉醉从私心里希望他住的离自己不太远。
三年呢,这期间万一两个人关系更近一步,她晚上回来住也方便。
沈沉醉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里痒痒。
陆小渔也向卖鸡蛋的大伯打听他们家附近有没有空院子往外租赁的。
“不用多大,实在不行……”陆小渔咬咬牙,“一间屋子都行。”
大不了住的挤一点,沈沉醉若是偶尔回来住,还可以睡桌子的。
沈沉醉的夫子替她打听了一圈,书院附近的房子多数已经租出去了,而且租金不低,半年就要五两银子。
这些屋子都是租给那些有钱人家的,他们府里的主子在书院里头读书,小厮随从们不好进去,就只能租个屋子在外头随时侯着,等着里面传来的吩咐。
最后还是卖鸡蛋的大伯跟陆小渔说,“我家女儿跟女婿都在外头做生意,常年带着小孙子住在外地不回来,你要是急着找地方住,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我们家的空屋子里。”
大伯笑笑,“反正家里也就我们老两口看家,多个人陪说话也是好的。”
陆小渔眼睛微亮,问了一圈,没成想还是大伯最靠谱。
大伯皱皱眉,提前告诉陆小渔,“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那个屋子旁边就是鸡圈,也不知道你嫌不嫌它们吵。”
大伯家里养了不少蛋鸡,平时卖的鸡蛋都是自家鸡下的。
“我又不看书,不嫌弃。”陆小渔心想自己又不是沈沉醉,也不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读书,吵就吵点了吧,热闹些总比空荡荡的好。
陆小渔之所以下定决心搬家,还是沈沉醉起早出门那次,家里只剩他一人。
早上天还没亮,陆小渔就习惯性的醒来,他爬起来,睡眼惺忪的趿拉着鞋下意识的推开张氏那间屋子的门,想看看爹爹睡的好不好。
爹爹前段时间说夜里总是睡的很轻,每每都到凌晨才能勉强眯上眼睛睡着。
门推开,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窗棂处透进来一点清冷的光亮,整个屋里没有一丝暖和气,空荡荡的屋子处处渗着寒意,把陆小渔冻的僵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爹爹……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陆小渔低头轻轻把房门带上,怔怔的站在堂屋里,爹爹刚决定嫁给沈母的时候,陆小渔还曾觉得这屋子是不是小了些,够不够四个人住。
可现在,他却觉得整个院子太大了,大的除了自己外听不到其余声音,周围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害怕。
陆小渔抬手裹紧身上的衣衫,朝沈沉醉的屋子看了一会儿,这才又转身回自己屋。他脱掉鞋蜷缩着身子躺下,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陆小渔这才搬个小板凳出去晒太阳或者低头编制竹篓。
以后沈沉醉肯定不会时常在家,若是要他天天醒来面对这样冷清安静的院子,陆小渔觉得自己怕是撑不下去。
以前母亲去世,有爹爹日日相伴,现在爹爹走了,他只剩下沉沉醉了,可不得跟紧她。
两个人准备搬出去的事情跟林叔说了一声。
林叔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幽幽叹息一声,等陆小渔陪他的两个孩子去玩的时候,他才对沈沉醉说道:“搬到县里住也好,毕竟你将来也不是个会在田里摸爬滚打的人。”
以后就算考不中举人,县里的机会总比村里的要多,只要她肯好好干,肯定是饿不着两个人的。
走之前沈沉醉把家里所有的借条都拿了出来,其中包括沈母生前欠下的。大到几十个铜板,小到一两文钱,沈沉醉都一一上门归还。
以后既然不一定会再相见,那就不要留有亏欠。
瞧见沈沉醉还钱,众人还有点惊诧,毕竟沈母借的钱不多,有的人家都已经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看着躺在掌心里的铜板,有好几个曾经背地里议论过沈家事情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伸手要把钱塞给沈沉醉,嘟囔含糊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钱,你跟小渔现在也不容易,这点钱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你还是拿着吧。”
沈沉醉自然不会要,“既然欠了,肯定要还的。”
沈沉醉从县里雇了一辆驴车,选在早上村里众人都还在沉睡中的时候,收拾东西悄悄离开。
既然陆小渔没听到过那些闲言碎语,沈沉醉干脆就不让他听到。
早上村里人出门遛弯的时候,发现沈家大门紧锁,并且一整天都没人回来,这才觉得有些疑惑。
一连两天都是如此,他们终于憋不住的去问林叔这两个孩子人呢?怎么几天都看不见人影了?
林叔解释道:“沉醉要回书院念书,张氏刚去了没多久,家里空荡荡的,小渔自己住着也害怕,索性就收拾东西去县里投奔亲戚去了,现在正住在他们家呢。”
村里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背后又在议论些什么,毕竟从来没听说过陆小渔在县里还有门亲戚。
沈沉醉从县里联系了买家,准备把自家宅子卖了。
陆小渔起初有些不太同意,毕竟这是沈家老宅,将来指不定是要回去住的。
“你喜欢那里吗?”沈沉醉轻声问陆小渔。
说实话,陆小渔对于沈家院子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谈不上喜欢与否。他几乎没想多久,就缓缓的摇头。
沈沉醉笑,“那就卖了吧,卖的钱给你雇个小工,以后让她定期给你从山上砍竹子回来,这样你就不用自己亲自过去了。”
这个提议让陆小渔眼睛微微发亮,有些心动了。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砍竹子来回折腾有些费劲呢,现在倒好了。
沈沉醉看见他的神色,当下决定把这房子卖了。
沈家老宅对于沈沉醉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也没觉得卖不得。
自她记事以来,沈父在里面住的就并不是多开心,明明三口之家,却常常只有她跟站在门口等沈母回来的沈父。
与其留着这样一个地方,不如换些钱让陆小渔少吃点苦。
沈沉醉低头拉起陆小渔的手腕,垂眸翻看他掌心里的老茧,拇指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挲,“以后给你买处大宅子,雇上十几个人,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就围着你转,连喝口水杯子都不用你端着。”
她以前不喜欢说这些空无边际的话,觉得还没能实现的东西,空谈没有意义。
可现在,她就想许陆小渔一个未来,潜移默化的告诉他,自己会变得更好,你且别急,再等我两年,我定能许你一个锦绣未来。
如今家里家外全靠陆小渔养活着,沈沉醉实在怕他一撂挑子抛下自己不干了,想到这种可能,她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陆小渔被沈沉醉拉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发热的把手缩了回来,手指蜷缩,把掌心里指腹上一层厚的老茧藏了起来,眼睑垂下,长睫轻轻煽动,小声嘀咕道:“那我岂不是半分自在都没有了?”
那么多人围着他转悠,到时候就是上个茅房他都不敢脱裤子,岂不是要憋死他?
沈沉醉笑,“那到时候家里都由你来安排,一切都听你的,你说买几个就买几个。”
陆小渔仰头想了一下自己成为贵少爷的模样,乐的笑了,眼睛弯弯,笑的只见牙不见眼。
沈沉醉眉眼温柔,看着陆小渔的笑脸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应该是爹爹以前说的,具体内容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大概意思就是:
如果一个男人愿意相信你身无分文之下空口许诺的未来,那你在他心里,定是拥有一个位置的。
沈沉醉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陆小渔心里有个位置,就是不知道这个位置他是如何定义的,是继妹,亦或是其他。
如果是其他,那她想成为他女人,做他妻主,日日抱他,耳鬓厮磨的跟他说情话,夜夜亲他,身体力行的跟他表达爱意。
陆小渔扭头去看沈沉醉,视线措不及防撞进她温柔的眼眸里,撞的心头一震,微微发麻,耳根慢慢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