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人一路沿街小跑,此时时候尚早,湖岸边却已聚集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百姓,也有维护现场的官兵。
“别挤别挤!散了,赶快散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都没见过死人是不是?”几名衙差手持杀威棒,横挡过来,粗鲁推拒着围看人群。
“他们凭什么能进去?”一人不服,指向被毕恭毕敬放进去的三人,很是不满地嚷道。
“去去去!多事!”回应他的只有更加不耐的推搡。
顾南枝没空理会人群骚乱,很快将这一插曲抛之身后。
“哎哟,陆女侠,您可算来了!”清晨热气未至,可贺理全额上还是结了密密一层汗珠,“您快来瞧瞧吧!这这这…雷大小姐她咋就……”
贺理全十分识趣地将后半句“投了湖了”咽回肚子没说,他觑着顾南枝脸色,想起人家是断案查察的专家,当着她的面,这种妄下结论的话还是缄口为妙。
得他指引,顾南枝匆匆来到湖边岸畔,地上横尸一具,身上盖有白布,旁边站着仵作、师爷等人。
“报案人何在?”郁离环顾一周,目光落在应声而出的男子身上。
“回大人的话,小人王五,是‘醉江南’的下人,平时就负责看管这些游船。”王五往身后一指,不远处的湖边停着一排供游湖使用的客座木船。
“‘醉江南’?”郁离极目远眺,望着湖对岸一处水中楼阁,道:“可是那边的歌舫?”
“正是。”
“嗤,还‘醉’江南,”宋柏忍不住插话,“这儿离江南,不得个十万八千里?”
王五讪笑,接过话茬:“嘿嘿,小郎君说笑了,这不是缺啥补啥么……”
在他俩闲唠起来之前,顾南枝赶紧捂着宋柏的嘴将他往身后带。
“属奶牛的啊!挤一下说一点儿?”贺理全直接在王五头上赏了一巴掌,骂道:“还不快将今早情形说与陆郎君知晓?”
“哎哟!是,是……”王五捂着脑袋,呲牙道:“今早我像往常一样巡视游船,一数,发现少了一艘!这船都是公家的,我心里急啊,就绕着湖找,结果船没找到,就瞧见湖中心好像飘着个什么东西?”
“离得忒远,又忒早,湖上雾蒙蒙的看不真切,看着不像是我的船,但总要碰碰运气不是?我就撑船过去了。”
“到近处一看,好家伙!还木船呢,居然是个女人搁水里飘着!吓得我差点翻船!”
“然后你就把尸体捞上来了?”郁离问道。
“嗐!我哪有那胆儿!”王五连连摇头,“回到岸上我才反应过劲儿来,跑去报官,这才帮着各位大人把这尸体运上来的。”
顾南枝看向贺理全,后者点头,证明事实确如王五所言。
“仵作怎么说?”郁离又问。
“回郎君,”旁边一老者拱手道:“死者无外伤,可断其是溺水而亡,观皮肤浮肿现象,推测死亡时间大概在亥时至子时之间。”
“亥时?”郁离喃喃,“岂不是雷沛昨夜出门的时间?”
“陆郎君曾在雷大小姐死前见过她?”贺理全耳尖,眼珠一转起了心思。
“嗯,昨夜亥时前后,我三人回府时路遇雷沛,恰逢她匆忙出门,不知去往何处。”
“这不就结了嘛!”贺理全激动地双手一拍,“大小姐接连失去两位至亲,一时想不开,又不想给侯府再添麻烦,夤夜来此投湖自尽,合情合理,完全说得通呀!”
顾南枝下意识想反驳,可只张了张嘴并没说什么——贺理全这番推论竟是……毫无破绽。
若非自杀,谁能将一个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丢进湖里淹死呢?挣扎、呼喊,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得个“无外伤”的结果。
郁离沉思不语,以贺理全为首的衙内人士也都按兵不动,全都静默等他下一步指示。
“阿枝,阿柏。”
顾南枝还在绞尽脑汁,郁离却突然出声了。
“咱们兵分三路,”郁离目光透出凝重之意,安排道:“我留下勘察现场,看湖周围是否还有遗漏线索未查。”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宋柏无奈一举双手作投降状,道:“让我跟着这帮人是吧?懂了懂了,我去复查尸身。”
郁离无声颔首。
“那我呢?”顾南枝只觉得脑中浆糊一片,怎么理也寻不出头绪,自暴自弃地任凭郁离调兵遣将。
“回雷府,查雷沛卧房,找遗书。”
说罢,郁离便走下湖畔,沿湖查看起来。
“这狐狸今天不对劲吧。”宋柏扯扯顾南枝袖角小声道。
顾南枝看了看郁离略显沉重的背影,敛眸喏喏道:“算上自然离世的雷老爷,这已经是雷府死的第三人了,自案发起至今已是第六日,案情仍不见眉目,我能偷懒依靠郁哥儿,可他又能依靠谁呢?”
说话间,贺理全组织周围收队回衙,围观人群纷纷作鸟兽散,有人抬架搬尸,有人低语窃窃,场面一度哄乱不堪。
“阿姐宽心,不相信谁——还不相信郁哥儿么!”宋柏默默走出两步,又笑着回头道:“我这就去验尸,谁知那老仵作是不是老眼昏花?阿姐就在府里等我们消息吧!”
“好!”
顾南枝定定神,足尖轻点地,直接以最快速度赶回侯府,她愈接近,愈发记挂起雷烟来——难得心细的小郡主担心她一个小丫头承受不住家中这么大的变故。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欺苦命人。
好端端的定北侯府,竟在朝夕之间沦落至人亡家破的境地。
刚到正门,迎面碰上三五个下人担着包袱从小门出来,连眼神也没给顾南枝一个,匆匆转身离开侯府。
“常妈妈!”顾南枝叫住正欲关门的老妪。
“是陆姑娘啊……”常妈妈勉强挤出一丝转瞬即逝的苦笑,“…快请进吧……这些天为了雷府,您……”话至此处竟是哽涩难言,红肿双目倏地滚下浑浊的泪来。
“常妈妈……”顾南枝见状喉头一紧,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道:“您放心,既受雷府之恩,我定会帮贵府讨要说法!”
“唉……罢了,罢了!”常妈妈颤抖着抹去眼泪,合拢门扉,背对着顾南枝道:“老奴只希望您若有空,就…就多去陪陪二小姐吧……”
查案当口,顾南枝竟无法立时应下!
辞别常妈妈,顾南枝脚不沾地,直奔雷沛生前所住小院而去。
一路上流言蜚语嘈嘈,居然不避讳人了,从上到下无不议论起雷府是不是招了什么邪祟,怎的短短数日间主人相继横死,定是不祥之兆,故而商量着结了月钱早日离府而去。
大哥雷钧遭人杀害,老爷雷永寿久病难医,二姐雷沛溺湖一事尚存蹊跷,怎可将此间种种一并混做怪力乱神之谈?
如此想着,顾南枝一把推开主卧房门。
芬香随开门动作四溢扑鼻,呛得顾南枝忍不住轻咳两声,再往里走,四下张望,却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女儿闺房。
顾南枝熟练地翻找起来,并没在房中发现遗书、信笺之类的东西。
难道又是一起杀人事件?
正当顾南枝将凶手的念头一一转过雷家剩余儿女身上之时,雷沛房中竟有了惊人的发现。
——不起眼的角落里停着一架简易拖车,上面还落了一捆粗绳,看样子应是曾经运送过什么物件,且不论用途何如,此时出现在雷沛卧房,只显得与周围景象格格不入,不免令人疑窦骤生。
作者有话说:
可恶难不成死得只剩凶手了?(坏笑
第69章 不知何故
翌日,北鞍县衙,公堂之上众人齐聚。
县丞贺理全代任县令坐上高位,师爷、仵作等侍坐两旁,下首为三位贵人赐座,对侧有长史吕子濯等文职旁听。
大堂正中陈放着此案相关的各色证物:除了顾南枝在雷沛房中发现的拖车和粗绳,地上还放着麻袋一个以及漏船一只。
昨日郁离查湖未果,于是命官府派人捞湖,花费整一日的光景,终于在湖中水底发现了这些物件。
“这个……”贺理全颤巍巍一敲惊堂木,甚至不如人拍巴掌声儿大,“…升,升堂吧!”
场上不是官者就是权贵,并无犯人需要威慑,因而也就免去了衙差呼喝“威武”的冗节。
“真是不巧,您来这公办一趟,竟赶上了这样复杂的凶杀案。”贺理全一脸谄笑,冲吕子濯道:“吕大人,这在场官员里属您官职最高,敢问大人对此案可有何高见?”
吕子濯没想到贺理全第一个问自己,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恶意揣度这小县丞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可能性有多大。
刺史府来的长史大人这几日过得着实是憋闷不已,北鞍县衙上下忙乱成片,根本没人顾得上他,再有身份成谜的女郎等三人坐镇侯府,教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想象中的游山玩水?山珍海味?——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了,来之前从同僚口中听来的“差旅实为公费出游”的待遇直接化为子虚乌有!
“本官能有什么高见?”吕子濯没好气道:“不过话说回来,还能是怎样?死者一介女流,家里又逢急变,寻死觅活的不很正常?至于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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