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雾气氤氲:“大伯这些话,改日亲自跟我父亲说就好!”
“是钱大人逼我做的,他说只要我做了这件事。就会永远守护这个秘密,不会有人知道。”
宛蓉冷哼一声:“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么钱大人又怎么知道的呢?大伯好自为之吧。”
天色已经渐晚了,她站在陈家墓园里,这里已经幡然一新。祖父和祖母终于合葬在一起,虽然迟了些,但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燕绡站在她的身后:“小姐当初为什么会怀疑大老爷不是老太爷亲生的呢?”
宛蓉顿了顿:“一开始我也不是很肯定,一是大伯对待父亲近乎仇视的态度,另外一个是祖父的遗言。祖母是续弦,却能越过戚氏同祖父合葬,这样做很不合乎常理。祖父饱读诗书,不会做这种于理不合的事。”
“大老爷,要自己作死。”
“赵嬷嬷呢?”
“嬷嬷被她儿子接回去了,说起来这次多亏了赵嬷嬷。”
“这次能找到戚家人和丘昱,赵嬷嬷功不可没。”
“大老爷把自己的亲生父亲藏在乡下,哪里知道刚好和赵嬷嬷一个地方。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好笑。想想他当初抢大人的家产,对老太太大不敬。如今就这么放过他,多少有些便宜他了。”
“父亲不愿意计较,大概还念着手足之情。”
“可是他对咱们大人呢,哪有手足之情。”
“父亲自有父亲的道理,拿五百两银子给赵嬷嬷,扬州那边有消息吗?”
“扬州韦老爷升官了,已经迁入长安任职。刚好我们来了金陵,他们去了长安上任。”
“什么官职?”
“军器监。”
宛蓉点点头,“四品官,也不小了。”
“熹宁小姐知道王妃来了金陵,递了帖子想要拜访。”
“可有说什么事?”
“没有,大概只是想见见小姐吧,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也好。”
第84章 旧事重提
等宛蓉到回到府里的时候,陈怀泫刚从政务司回来在伏案前坐着。“你身体还没有恢复,该好好休息才是。”
她瘫坐在椅子上,闹了一天的确有些累了。接过燕绡手里的茶盏,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后喘了口气道:“女儿身体已经好多了,父亲不必担心。”今天心里畅快极了,也算出了口气。
陈怀泫微叹:“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哥总不喜欢我和母亲。”这个秘密忽然被揭开,别说是陈怀渭,就是他自己也难以接受。
宛蓉放下茶盏,“是父亲太念着手足亲情了,大伯贪得无厌,该抓起来判刑。父亲不但不追究,还要替他保守这个秘密,继续让他当陈家的长子。”
“你祖父的遗愿已经完成,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他将丝绸生意经营得不错,没有辜负这份家业,至于以后就且随他去吧。”
宛蓉想了想,他去找陈怀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钱大人那里光有大伯父的证词还不够。”
陈怀泫站起身,朝门口走了几步,眉头有些隐忧:“范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至于范家,就交给女儿,刚好女儿还有一些未完待续的事。”
陈怀泫转过身:“你打算去庐阳?”
宛蓉点点头,“是。”
“范家不是你大伯可以比肩的,背后是世家,再说还有太子。”
宛蓉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陵贪腐的案子现在有了些眉目,爹马上就要回长安,公务繁重,至于范家就交给女儿。”
“想要动范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况且你祖母始终出自范家。”
她站起身朝父亲走过去:“就是因为祖母出自范家,女儿才觉得心寒。从范家散布谣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爹说过退无可退的时候,就只能向前了。”
陈怀泫依旧有些隐忧:“爹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宛蓉挽着他的胳膊:“父亲大人放心,经历了这么多,女儿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陈怀泫拍了拍她的手,“你如果想去,那让薛常陪着你。”
“爹才是最危险的,薛大哥在父亲身边,女儿才放心。再说女儿身边有楚王府的人保护,爹不用担心。”
陈怀泫见她已经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一定要多加小心。 ”
宛蓉坐在廊下,看着飘过的云朵,心里思索着别的。范家百年之家,族人虽多,但是真正说得上话的,只有大房二房,其中又是大房接管范家。范家大老爷是出了名的惧内窝囊,不主家,一应事情全由大太太代为处理。自从上次分家后,大房二房已经各走各的,妯娌两人不合,也是众人皆知的事。二房太太虽然跋扈无脑,却不会伤天害理。大房太太心思深沉,背后有人撑腰,做起事来有恃无恐。
“小姐,熹宁小姐到了。”
“快请进!”她敛了思绪,站起身道。
熹宁穿着一身浅黄色衣衫,手里牵着个孩子,从外面走进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宛蓉道:“请楚王妃安!”
“多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二表姐了。”宛蓉伸手拉起她,心里一阵暖流而过。二表姐是陪着她一块长大的,一别多年,心底的那种亲昵丝毫没有改变。她心里清楚,二表姐和韦家其他人不一样。
“当初一别十多年过去,要不是王妃来了金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熹宁一时有些感慨。身后站在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面颊粉琢,正吸着手指,有些好奇地盯着宛蓉瞧,冲着她咧嘴一笑。
“这是子儒?”
熹宁拉过身后的孩子,回道:“是。”
宛蓉笑了笑,自己也是做过母亲的人,看见孩子心底没来由地喜欢,先前早就让燕绡备下了礼物,这会取了一副金项圈给子儒带上。蹲下身摸着他的脸颊,仔细看了看:“长得很像二表姐!”
熹宁笑道,“先前还担心王妃不肯见我,心里忐忑不安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该不该来。”
宛蓉抬头:“怎么会?他们是他们,二表姐是二表姐。”她从来没有把熹宁和韦家的人混为一谈。
“我也是想着,小的时候同王妃一起待过几年,姨妈姨父待我没话说。”
看着子儒,宛蓉心里百感交集。如果她没有小产,再过几年孩子也如子儒这般大了。站起身,迎着熹宁往里间走去。“我们进去说话。”
“是。”
二人坐在软榻上,旁边摆了几碟糕点,宛蓉拿了一块甜品递给子儒。他眼睛亮亮的,咿咿呀呀了几声伸着手接过去。宛蓉笑笑,摸摸他的头。“怎么还不会说话?”
熹宁面容有些低落,看着怀里的儿子:“大夫说也许一辈子也说不了话。”
宛蓉怔了怔,“怎么会这样?”
熹宁无奈苦笑:“大夫说生下来就注定是这样,娘胎里带来的,没办法。”
“有时候大夫的话不能全信,也许多看几个大夫就能瞧好了。”
熹宁摇摇头:“没用的,已经瞧过很多大夫了。”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一个不能说话的孩子,一眼望到头的将来。
宛蓉神色怔然,放下手里的甜点。“这孩子这么可爱。”
“外面的人都说是他们柳家不积德行善,才造成子儒不能说话。想当初父亲母亲逼着我嫁进柳家,这些年下来,靠着他们柳家往上爬,哪里又会关心我的死活。”
宛蓉瞧她眉头紧蹙,眼角微处有些淡纹,只怕这些年也是过得不大如意。“日子总还要还过下去,表姐还有子儒,就是为了子儒也应该打起精神来,好好地过日子。”
熹宁摸了摸儿子的头,“若不是为了子儒,我在柳家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公公年纪一大把不说,屋子里莺莺燕燕一大堆,还成日里往屋里拉人。前两年府里的小妾们争宠,竟然将毒药悄悄下在了那人常用的胭脂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整个脸上烂的骨头肉眼可见。公公见状,只匆匆看了眼,便叫人抬出去随便处置了。在柳家就是吃顿饭菜也要小心翼翼,谁知道吃进去的又是什么呢?爹不像爹,儿子不像儿子,就是子儒他爹也嫌弃这孩子是个哑巴,让他丢人。自从到了柳家,每天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柳家的人又何曾拿正眼看过她,当初不过就是为了孤立陈怀泫而已。给他们韦家一把梯子,果然就摸着过来站队了。
宛蓉沉默了会,心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劝人的话说来说去就那几句。熹宁是她的表姐,两人玩到大,当然希望她平安顺遂地过日子。只是看眼下的情况,要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你可知那个被下毒的小妾是谁?”
宛蓉疑道:“谁?”
“就是当初姨父办的那件案子,孙家的闺女。”
多年前轰轰烈烈的孙家霸王案,那时她还小,大了些后听府里的人们说过。孙家行贿柳江左,送了嫡亲闺女进去做小。若不是那件案子,今天的很多事也许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见宛蓉不作声,熹宁只以为说错话了。“是我多嘴了,这些原本也不该说给王妃听的,不过就是后宅里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