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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哀家和竹马掌印he了 (一叶君不羞)


  一番话点到为止,意思却很明了,这是给她周书禾争宠用的。
  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方才看到这架秋千时心头的悸动转瞬冷却,她冷静下来,略微颔首。
  “多谢。”
  祁遇愣了一下,看出来她不太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搜索枯肠半天,冒出句不尴不尬的:“周娘子客气了。”
  周书禾走到秋千旁坐了下来,头依靠在一侧的绳子上,轻轻撸着怀里小小的大白。
  “是寄月跟你说了什么么?”
  祁遇跟在她后头,也走到了秋千旁,手里的灯火再一次驱散晦暗:“寄月姑娘说,你好像在因为惠宝林的事而伤心。”
  “也不能说是为她伤心吧,”她认真思索片刻,“我没有把她当成朋友,也一点都不想冒险去做舍己为人的事,我想让自己活得更好,只有这一点从来没有动摇……”
  她看着那烛灯,声音就要飘散在轻烟里:“但我是有罪的。”
  她现在思绪很混乱,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明晃晃的虚伪、伪善,和道貌岸然。
  祁遇半蹲下来,平视她躲闪着不看他的双眼,仔细斟酌了语气,一字一字慢慢地开口。
  “你不要这么想,世上确实有一些圣贤英雄和豪杰,面对不仁义之事能站出来、遇到受伤害的人会去拯救,不顾生死勇于牺牲,这值得所有人敬仰。但不够勇敢善良的人……也远远称不上有罪吧。”
  “袖手旁观不是罪么?”周书禾问。
  祁遇背靠在秋千架上席地而坐,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还记得在湖祥牢房里时,我提过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么?当时我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后来才慢慢想明白。”
  周书禾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她的确记得当初他要报答的“一饭之恩”。
  “我当时还不认识陛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没见过祁徽之,只偶尔听父亲抱怨他从来不管家族,骂他是个白眼狼。”
  祁遇笑了笑:“后来我家里受到牵连,父亲母亲和姨娘都非常憎恨他,但我觉得,这固然是因为祁徽之狂妄不逊,可真正下令株连九族的是陛下,以缘坐定罪的是越发严酷的律法。”
  “秦时变法定律夷三族,本就是残暴酷烈之行,后人拿着仁义之书,却越发残酷,三族、五族乃至如今九族,如此行径并非是惩治有罪者,仅仅是为了让动摇皇权统治的人失去所有亲朋,杜绝其报复的可能。”
  “所以后来我慢慢发现,坐在最至高无上的龙椅上的,是一个如此残忍酷烈却又时刻怯懦惶恐着的人,他被称为天子。古往今来一定还有许多个与他相似的天子,才会有这些越来越暴虐的刑罚。”
  春夜月色朦胧,宛如轻纱缭绕着花树。周书禾依靠在秋千上,第一次认识到祁遇的大逆不道,究竟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在他这双好像随时可以轻易跪下的双膝之上,是一颗不尊天子,不敬皇权,蔑视尊卑的反叛之心。
  “天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天子也会有罪。”他面上也还擒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甚至恰恰是那黄袍、龙椅和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及它们所带来的不被约束的权力和不配执掌这些权力的人,才是许多罪恶的根源。”
  在那条通往北境的漫长而又漫长的流放之路上,祁遇认识了许多以往从未接触过的人。
  如果他还是一个少爷出身的读书人,一路进士及第,做官再走仕途,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深入接触到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但或许是命运使然,家破人亡的逆贼族人遇见了他们。
  其中有一位老者,他的儿子被官宦人家的少爷纵马撞死,知县说他看错了,拉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仆役,说这才是撞死你儿子的人。他不甘心,想去州府敲鸣冤鼓,可还没出县城三里地就被人套了麻袋关起来。两月后那少爷又惹了祸事,而这次被推出去顶罪的人成了他。
  另一位是个年轻人,他的父亲老而行恶,见他妻子貌美竟想要逼其通女|干,妻子向他求助,可他素来重孝,又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直至妻子一头撞死在柱上,父亲又犯了谁都掩盖不了的恶事,最后举家下狱,一人凌迟数人徒流。*
  还有一位中年妇人,她的丈夫想要强占一名贫家女子,女子不从,被他一时气急殴打致死,又杀人分尸埋在家里。后来妇人在家中意外发现尸首,惊慌之下报了官,丈夫死罪难逃,可是妻告夫,虽属实,按律仍须徒刑二年。
  祁遇眼看他们哭泣、哀求,最后归于一片如出一辙的麻木。他们中有人无辜、有人有罪,可无论是谁都罪不至此,真正罪大恶极的不是他们。
  是尊卑贵贱。
  是宗族礼法。
  是夫权父权。
  是天子为御下而大肆宣扬的那些仁义道德。
  “小禾。”祁遇的声音轻得仿若叹息。
  春风带来玉兰花连绵的清香,她听见已经有一生一世都未曾被他唤起的名字。
  “你从未害过谁,想要好好活着是没有罪的,但若说谁有罪……”
  他没有把这句话讲完,人和猫都没有再出声,便只剩下秋千还在吱呀吱呀地晃着。
  作者有话说:
  祁遇: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案子原型乾隆年间的赵成赵友谅。


第29章 恭谦
  大白满三个月的这日,正是三月三上巳节,帝后携三品以上的高位妃嫔出宫祭黄帝,祁遇也跟着皇帝一块儿去了,周书禾闲着没事儿,给大白补了一个迟来的纳猫礼。
  照看猫舍的寺人张欢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不得已从寄月手中接过糖和茶叶,又递过去一张按了大白娘亲爪印的纳猫契,思虑再三,小心开口提醒她:“元才人,宫里的猫儿是不需要再行纳礼的。”
  在宫外,人买卖牲畜都要签订契约,独独买猫的契约被称作聘书,和男人纳妾一样,得正正经经下了礼才算规矩人家。
  礼也有讲究,若纳来的猫儿是旁人家猫所生,就要给养猫的人送上喜糖和茶叶;若纳来的是野猫,则要给那便宜丈母娘献上一串小鱼干。*
  可这规矩在宫里是不能做数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猫儿自然是陛下的猫,可若是把纳礼给了皇帝,且不提这事有多荒诞可笑,单是这个从属关系也是乱做一团。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纳猫之人不也是陛下的人么?
  周书禾满心想要给心爱的大白办一场羡煞旁猫的纳礼,才不管这些,亲自熬糖煎蜜做了喜糖,又拿上皇帝新赐的贡茶和自己做的小鱼干,巴巴赶来了猫舍。
  此时她正蹲在地上,拿着小鱼干给大白的阿娘和兄弟姐妹们一家子喂着吃,闻言没理陈欢,兀自跟大白说着话。
  “大白大白,千万不要听旁边那个人瞎说,旁的小猫有的礼,咱们也必须得,不光得有,还要比旁的小猫更有排场,我就是独宠大白一猫。”她边说着边摇摇小猫的爪子,“是不是呀,大白。”
  张欢哭笑不得,只得退去一边候着了,半晌后冷不丁说了句:“您真是和祁掌印说得一样。”
  周书禾微微一怔,挑眉饶有兴致地问:“他怎么说我的。”
  “他说您是很好的主子,打心眼里把我们这些奴婢们当成人来看。”
  周书禾微微一顿,没有回应,低下头把身上所有的猫粮都抖了出来给大白娘亲,抱着大白起身。
  “走咯,过两日‘回门’,我再带些牛乳来看你们。”
  张欢闷笑一声,行礼恭送元才人离开。
  行至半路,寄月探头看了她好几眼,试探着说:“娘子,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啊?”
  周书禾撇撇嘴:“你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么?”
  寄月乐了,嘿嘿一笑:“您这么一说就是真不高兴了,可为什么呀,张管事不是说祁秉笔说您好话了么,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周书禾想了想,组织语言:“我只是现在才发现,以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原来比我想象中要慎重得多。”
  比如这样一个看似恭谦,实则目无尊卑到了狂妄地步的人,唯独在她面前蜷缩起来,真正把自己放在奴婢的位置上,认为被她当成人来看待便已经是“很好”了。
  可周书禾明白,祁遇的卑微绝非来自世俗对阉人的鄙薄而产生的自罪,甚至不全是因为与她身份云泥之差带来的自卑。更多的,是为了给她和他自己,划开一个清晰明了的天堑。
  而他这样做的原因,在宫中重逢那日便已经被双手奉上。
  ——“和奴婢走得近了对娘子不好。”
  当初她以为这个“不好”说的是祁遇敏感的身份,这让他在宫中如履薄冰,也容易让与他相近的人蒙受帝王猜忌。
  可实际上,即使是和皇帝一起长大的万敏,都不一定能如他这般精准地揣度帝心,敏感的身份甚至可以成为他被信任的理由,这种“不好”其实很轻易就可以被他消解。
  所以真正“不好”,是“走近了”这件事本身就对她不好。
  春光灿烂,树影斑驳,周书禾一边走着一边拔弄小路两道的灌木丛,心里想着事儿,闷闷的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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