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玉一愣,竟当真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那你爹也不错。”闻玉悻悻道。
一行人在山中走了两日,好在第三天几乎都是下山的路,较之前两天脚程又快许多。
到傍晚,远远便看见山里升起炊烟,原来这半山腰有座山神庙,到了这山神庙,距离下山也就不远了。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到了庙里。
山神庙住了一个老庙祝,他与闻玉也是熟识,这雨雾天气见她带着人从山那边过来也不觉得惊讶。众人合力收拾出几间能住人的屋子,又煮了野菜汤喝下。闻玉常在这山里行走,回到这儿如同回家一般,用完饭人就不知去了哪儿,等天黑再回来时,才发现他们都已经各自回屋歇下。
她走到一间屋子外,抬手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闷响,随即有人闷声叱问道:“……你昨晚究竟去干了什么?”
闻玉放在门上的手停在半空,一时间不知要不要惊动屋里的人。不过里头的人十分警觉,不过片刻工夫就已察觉到屋外有人,屋里安静片刻,不一会儿房门便打开了,纪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看着屋外的女子。
“今晚起雾,林中会有瘴气,明早下山前把这个含在嘴里。”闻玉若无其事地将手中刚采来的药草递进去,纪城伸手接过低声道了句谢,很快就重新关上了房门。透过门缝,闻玉只看见他身后南宫易文与南宫仰侧坐在桌旁,面色都不好看,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给谁的。
这间屋子隔壁住着卫嘉玉,闻玉来敲门时,都缙正在屋里铺床,柳又伶则坐在窗前,和隔壁屋子相比,他们这儿气氛倒是还算融洽。这么看来,剩下的一间屋子里住的就是隗和通和那得了痨病的老人了。
“姑娘今晚住哪儿?”卫嘉玉从她手里接过草药时,像是无心多问了一句。
“前面的大殿旁还有间空屋子。”
卫嘉玉闻言点了点头:“今夜风大,姑娘睡前记得锁好房门。”
闻玉看他一眼,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不过卫嘉玉未多解释,又与她道过谢后,便也关上了门。
与昨夜相比,今晚星子黯淡。不知几更天,一扇房门叫人轻轻推开,有个黑影从屋里蹑手蹑脚地贴着墙角走了出来。
第8章 病人
那黑影悄悄摸进对面的屋子里,确定屋里的人已经陷入了沉睡,又折回门外,冲外面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就有人摸黑跟着走进屋子。
头一个进来的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想要点上桌上的油灯,另一个大惊,劈手将其夺过,呵斥道:“你干什么?”
头一个讪讪道:“放心吧,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把其他屋里的人引来怎么办?”
“我在今晚的菜汤里下了药,亲眼看着他们喝下去的。”
另外那个冷笑一声:“你的迷药要真这么管用,昨晚怎么没起效果?”
一听他提到昨晚,头一个气弱道:“昨晚、昨晚是个意外。”
“哼,少废话,等下了山我再跟你算账。”那人阴恻恻地说了一句,又将一个东西扔到对方怀里,催促道,“抓紧时间动手,等他们醒了,你我都活不了。”
那人下意识伸手接住黑暗中对面抛过来的物什,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把匕首。
“这……”
“下不了手?”
“怎么会呢?”捧着匕首的人干笑两声,“只是我看也不是非得将人杀了,等明早下山……”
另外一人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事到如今,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等南宫易文这群人反应过来,你我还有活路?”
“可隔壁屋子里的那群人……”
“等南宫家这几个麻烦死了,其他人一块杀了还不容易?少啰嗦,还不动手!”
手持匕首的小个子沉默片刻,吞咽下一口口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颤巍巍地摸黑朝着床铺走去。大通铺的被子底下埋头躺着三个人,黑暗中雪白的锋刃出鞘,握着刀的手腕还有点发抖,身后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那点寒光,紧接着就见他眼睛一闭,一狠心就朝着被子下头扎了下去。
被子下头一声闷哼,没来得及挣扎就没了声响。一击即中,握着匕首的黑影显然有些兴奋起来,只见他手脚并用爬上床炕,摸着被子第二次下手便没了犹豫,手起刀落,没几下匕首上就见了红。等三刀刺完,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眼里都像染了血。
“成了,成了……”他有些失神地瘫坐在床上喃喃自语。
“没出息的东西。”身后的人哼笑一声,走上前来。
他伸手要去掀那床铺,刚走到炕边,就感觉眼前一黑,炕上迅速蹿起一道人影,猛地将被子掀开朝他头上扔了过来。与此同时,又有一道长剑从旁刺来,黑影大惊,慌忙后退,好在他一早留了些心眼,竟也有所防备,被子扑上来的那一瞬间,他手如鹰爪一把抓住那被子,凌空挡住了这猝不及防的一剑。
长剑势如破竹,瞬间划破了被褥,正在这时,早埋伏在房梁上的人影一跃而下,几乎一息之间,一剑就已刺透黑影肩背,潜入者受了重伤,刚伸手捂住伤口,一把长剑就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屋里又安静下来,只听“呲”的一声,有微弱的火光在屋中亮起,火折子点亮了蜡烛,不大宽敞的屋子霎时间明亮起来。
不大的屋子这会儿挤了五个人,纪城跪坐在炕上,腰间一柄出鞘的长剑,正警惕地盯着屋子正中央的人,隗和通则早已在他起身掀翻了被子的那一刻,就滚到一旁躲了起来。
这屋子里另一个叫南宫仰用长剑架住脖子的,正是跟在隗和通身旁的那个得了痨病的老人,不过就凭他方才那几个避退的步法,足以见他身形灵活,绝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这般老态。
“阴阳化骨掌——”南宫易文持剑站在屋子中央,冷冷看着对方,“你是焦冼?”
对方捂着伤口并未作答,他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是叫人背后捅了刀子,于是目光狠辣地盯着角落里的隗和通,阴鸷道:“你跟他们里应外合——”
隗和通打了个寒颤,恨不能将身子缩成一团,畏畏缩缩不敢看他。
焦冼怒极反笑:“亏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狗东西能想出这种主意,他们知道你干了什么?”
南宫易文问道:“你上山是为了封鸣?你找他是为了什么?”
焦冼冷笑一声:“我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是拜他所赐,你说我找他要干什么?”
南宫仰闻言嫌恶地皱了下眉头,他原先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如今才知道他就是几年前江湖上恶名远扬的阴阳手焦冼。听说此人练了一身邪功,专抓年轻女子回来每月放血给自己养气,也是臭名昭著的恶人。只是不知何故,后来此人忽然间销声匿迹,人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竟是成了这副模样,也难怪这么几天一行人同行,竟没人认出他来。
他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既然与封鸣有关,可见恶人还需恶人磨。
南宫仰一面觉得封鸣这魔头还算干了件好事,一面追问道:“你说你找封鸣,这么说来他果然来了这里?”
焦冼听见这话,目光微动:“看样子你们果真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看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的隗和通,同南宫易文道:“老夫与你们南宫家无冤无仇,今日想对你们动手,也是看出这姓隗的心怀鬼胎,想试他一试罢了。你们把这姓隗的交给我,我可以告诉你们封鸣的下落。”
“二庄主切不可听信他的话,此人作恶多端,我受他胁迫掩护他上山,幸亏遇见诸位才得以脱身。”听见这话,角落里的隗和通慌急地大叫起来,痛哭流涕道,“我昨晚悄悄将纸条给纪大侠,夜里溜出山洞,结果焦冼这厮起了疑心跟出来,我这满身的伤就是叫他打的,这回我要是再落到他手里,决计不能留下性命,各位大侠一定要救救小的!”
南宫易文还没作声,焦冼先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昨晚悄悄在火堆里下了迷药别有所图。”他见说不动南宫易文,于是又转头看向纪城:“纪瑛是你妹妹?”
听见纪瑛这个名字,其他几人神情一变。焦冼暧昧道:“你们来找封鸣莫不是为了她?南宫易文有私心,你是她哥哥,不能亲眼看着她死在外面吧?”
南宫仰听出他话里的挑拨离间,最先不忿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说完见纪城拧着眉头好似当真有了几分迟疑,焦急道:“纪大哥,你该不是真信了他的鬼话!”他到底年轻,心中着急手上便有了破绽,叫身旁的人便有了可乘之机。
焦冼见状一掌直击对方胸口。南宫易文忙上前阻挡,但还是晚了一步,南宫仰受他一掌,踉跄退开几步,倒在一旁吐出一口血来。好在焦冼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阴阳化骨掌,一掌下去也不过一半功力,还不至于不叫人丢了性命。
纪城抢身上前扶住南宫仰,那一头南宫易文已经与焦冼交上了手。
焦冼有伤在身自知不是南宫易文的对手,因此并不恋战。几招下来,转身就要破窗而逃。南宫易文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正要一剑追去,危机时刻,焦冼突然伸手勾住角落里隗和通的衣领将人挡在自己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