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完结+番外 (西瓜珍宝珠)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西瓜珍宝珠
- 入库:04.11
邹夫人把屋舍买在奶妈子边上,既能护柳氏周全,也算是盯着她,叫她安生些。
事情妥了,岑开致却并不是那么高兴,她心肠不软,也不硬,每每与柳氏交锋,胜也沮丧,败也难过,还是回到临安,被亲切温暖的笑声围绕,才有几分过日子的真实之感。
婚期将至,食肆的喜气衬得粥铺愈发冷清寥落,喜帖早就请人写好了,李氏还生怕有变动,眼下岑开致点头,她就欢欣给各家下帖子去了。
岑开致得了一沓,有些犹豫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请嘉娘。
泉驹下学回来,想在食肆蹭饭。他来时已经不早了,食肆的吃食都送出去了,灶上就余了一锅冷饭,些许时蔬和肉食。
今日是霜降,正所谓无鸭不过秋,灶上倒是蒸着两只肚大肥润的八宝鸭,不过时辰没没足,香气困在蒸笼里,只缓缓的渗出来些许,尚未抵得过院里炙过羊肉的浓香,今日大卖的吃食里有一道孜然炙羊排,香气久久不散,泉驹闻得见却连根羊骨头也啃不着,大为悲恸。
阿囡抄起腰裙笑道:“既饿了,便是半刻也等不得了,今日新炼了些羊油,简便些炒个饭吃吧?”
泉驹哪有不肯的。
玉一般的羊油滑入热锅之中,没到底部就已经化了,吃油还得荤油,草植之中芝麻油算是顶香的了,可阿囡觉得,也比不得荤油。
在食肆,哪怕是吃个炒饭必然也不会是简薄的,灶上没有炙羊排,还有些生羊肉,羊肉略抓腌一番,下锅炒熟,阿姥腌制的各种小菜都抓一些切碎下油锅炒出香来,再入冷饭炒散。
一口铁锅里就炒了一份饭,翻炒的十分均匀,因为裹了羊油,每粒米都微微发亮,羊肉是肥瘦相间的极嫩,肥油的部分像一朵微焦的云,这种大荤和米饭相结合带来的充盈享受,实在令人迷醉。
泉驹的肚子里并不缺油水,本以为这份羊肉炒饭会腻了些,但饭粒莹泽分明,小菜脆而爽口,香气直冲口鼻,差点连盘子都啃掉,末了才饮了一口用来解腻的清茶。
人是要吃饱喝足才有点闲心的,泉驹捧着茶走到岑开致身边。
岑开致正对着张喜帖发呆,眼前人影晃动,抬头看泉驹道:“炒饭可还好吃?怎么回来迟了?午膳没赶上,晚膳也差点叫你错过去了,可还有肚子,要不要吃八宝鸭?”
泉驹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下,道:“胡老爷子去了,我瞧着胡沁伤心,就留了留。”
老人家缠绵病榻多时,这个消息其实并不叫人意外。
岑开致肃了肃面容,瞧了瞧笔端落下的一个胡字,倒是不用纠结请不请嘉娘了,她定然是不会来的。
心中有准备是一回事,老爷子真去了是一回事,虽说胡沁已将胡家的生意接手的差不多了,不敢说日后多么锐意进取,保住这一世的富贵总是不大差的。
可他爹一走,胡沁还是觉得慌乱难受,心头一阵阵发疼,胸口一阵阵发闷,脑袋一阵阵发昏。
嘉娘盯着他嚼也没嚼的吞下几只馄饨,前院不知谁家来吊唁,那哭声似鬼哭狼嚎,没有体面,却比那些个左腮擦一擦泪,右脸蹭一蹭粉的假惺惺做派要好些。
胡沁‘哇’的一声把馄饨都给吐了,他本就是强咽下,吐了倒是舒服些,抹了抹嘴,道:“姐,我没事,心里难受,熬几天就行了。”
嘉娘扶胡沁起来,胡沁反握了她的手,道:“好了,你就别操心我了,顾好自己,别往前院来。”
胡沁搀着他姐,胡老爷子刚走,嘉娘就诊出喜脉来,也不知是不是胡老爷子用自己寿数换了这个孩子,这胎很稳。
“我不去站着能行吗?”嘉娘道。
好些下人都去了前院帮衬,后院清静了不少,回廊上寂寥无人,一时间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姐弟俩。
“管他个屁,爹肯定希望你养胎,不愿你跪着烧纸钱。”胡沁道:“如今我说了算,躺着去。”
院里,荆方穿着件单衣正站在檐下,脸上是大梦初醒的恍惚,他昨守了一夜,昏过去了,是被下人抬回来安置在床上的。
“姐夫你穿得这样单薄跑出来作甚呐,脚上鞋都穿反了。”胡沁有些担忧的看着荆方。
胡老爷子死了,荆方一夜之间连声音都哑了,他明明没哭嚎,大夫说是气结于喉所致,急不得,要慢慢纾解。
姐弟三人站在一处,各个形容消瘦,嘉娘倒是比他们还好些,面上隐隐有种光泽。
“你们俩快进去吧。姐夫你也别出来了,照顾我姐就行,阿驹今晚上来陪我守夜,别担心了。”
胡沁把院子留给夫妻二人,荆方静默的垂眸看着嘉娘平坦如旧的小腹,不自觉的吐露心声,“这小家伙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他的声音因为喑哑而听起来有些陌生,嘉娘倒是心绪平静,她真真觉得这孩子是她爹给她求来的福报,就道:“都是爹给咱们的福气。”
荆方没说话,面容被夜色浸润,呈现出一种哀愁的悲色来,嘉娘携了他的手,只觉得冰凉凉的,道:“进屋吧。”
第104章 炸芋片和大理寺的沟渠
岑家食肆的买卖在临安这地界其实算不了什么, 可也实打实的叫手下人赚了好些银子。
歪牛手下几个小弟都张罗着要买宅院了,一人一间还买不起,倒是可以合买,一间大院里隔开来, 歪牛住后头, 舍七带着几个小弟住在前头。
歪牛看上的宅院在他老地盘佑圣观附近, 那宅院藏在巷弄里, 道还算宽敞, 不拘他车马进出,宅院也大, 日后就算是成了亲,开枝散叶也不愁住不开,除非每人又再生了十个八个。
歪牛今也算乔迁之喜, 请了泉九和文豆来吃席。泉九顾念旧情不忘提携, 文豆给了他们挣钱的机会, 这才有了今日,吃他这一顿不冤。
因午后还要赶晚市, 几人也不敢贪杯, 一口两口酒的, 于杨松来说更是无碍, 唯有泉九这个同酒没缘分的, 醉醺醺瘫在驴车里,随着驴车的摇晃而半睡半醒。
驴车比之马车要小巧玲珑许多,佑圣观附近拥挤,文豆又认得小径, 就引着杨松在巷弄里穿梭。
大路走得多了, 小路倒也别有一番趣味。院墙上浇着茶叶沫子的栽葱盆, 摊在墙头竹篾上晒得清香好闻的金银花,吃不完的山芋削皮切了薄片吊着晒干。
不知谁家的小童正在念书,大约是新学,有些磕巴,倒是认真,末了得了他娘一句赞。
文豆只觉得这秋日阳光真是舒服,虚着眼看那芋片,悬在阳光里倒如玉般雅致。
“瞧,这家人也炸芋片呢?没阿姐切得薄,肯定也没阿姥炸得好吃。”
芋片又削皮又切片又要晒,瞧着很麻烦,可晒干了存起来,炸起来却很方便,热油炸到蓬起鼓包,色泽微黄就好了,不过一瞬的功夫。
寻常人家年节里炸肉丸炸鱼时才顺便炸芋片,平日里谁费这油?而且炸好了就那么吃,最多撒点盐,也是惯孩子的人家才会做的吃食。这样已经很好吃了,酥脆可口,满嘴生响。
文豆自觉很有口福,食肆里的炸芋片花样可多,细盐花椒粉都是寻常了,还有撒胡椒孜然的。
岑娘子还喜欢撒些苔菜粉,更添一份鲜,这一撮香料粉饵都比那几片山芋要贵了,可味真是不一般,人人吃了都说好。
可卖是卖不掉的,芋片贱,配它的倒贵,平头百姓谁舍得?只自家人做来吃。
岑娘子每每炸了都要送去大理寺,粉料各撒几份,一路飘香的端进去,常常是炸芋片刚进去,后边就跟了一串尾巴。
江星阔这地儿,原本没什么人来,谁没事找事儿要看他的冷脸?可只要一送炸芋片去,这个来送几份无关紧要公文,顺便抓一些走,那个来说几句废话闲篇,又抓一把走,就连陈寺卿也莫名来提点江星阔一番,末了要了一半走。
炸芋片不耐放,吃不完要潮软的,江星阔也不会舍不得,就是,很无语……
听到文豆的话,杨松刚仰脸想看山芋片,被一件浸透了脏色洗不净的袄裤盖了一脸,这一丈路过去,两户人家的院墙上都架着竹竿,晾了入冬要盖的厚褥和要穿的厚衣裳。
他俩缩着脖子驶过去,驴车顶棚薄,衣裳裤腿轻轻拍打在上头,有些响动,泉九睁开眼。
拐角这间宅院可大,文豆揉揉眼,道:“这不该是张府吗?怎么姓许了?”
“换人家了有什么奇怪。”杨松不知道张家的事情。
毕竟是岑开致的私事,文豆没细说,泉九的脑袋忽然从他和杨松肩膀处探了出来,道:“嘿,张家人搬哪了?”
文豆见他在意,就去问了这许家的门房,也巧,置办了这间宅院的许家还同文豆做着买卖呢。
佑圣观附近的琴行就是许家开的,既卖琴也做个雅客吃茶的地儿,阿囡做的那些花糕酪点,人家很瞧得上。
许家原本与张家就是邻居,因子孙昌盛,有些住不下了,兄弟俩分家,所以许二爷携妻带子搬了出来,就在隔壁,俩兄弟还是照样的好。
许家留客,文豆婉拒往外走,一屁股挪上车辕,对泉九道:
“张家养不住这么大的宅院,只能卖了,两房人分了银子就散了,张申的娘死了,他伯娘带着儿媳和孙子就搬到近旁,就,好像就是咱们方才过来,那晾着金银花的院子。张申自个不知道上哪儿了,许是住在官廨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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