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白白错失良机,现在又被拉出来指摘,心里不可谓不憋着气,只是别人占着个礼制,太子又还没发话,他们也不能擅自还口,免得平白给太子惹事。
指责完东宫属臣,见太子不理不睬,心觉这也没拒绝,不由便有几分希望,又重新提起择选良娣一事,还说望早日提上日程,谨遵礼度,也好丰盈皇嗣。
这话皇帝最近已经听了不少,不说最近,十几年前,他下旨不选秀的时候,当初那些人也是这样说的。
但太子一定是第一次听。
皇帝想起当年,太子年少,也是依制,需教引宫女教导,只是那时是太子脾气最坏满脑子和他对着干的时候,大发雷霆,他心力交瘁,翌年从东宫属臣那里琢磨了点口风,忙恩允太子入朝,结果一入朝,从此就没让他放下一点心。
他看向太子,太子已经完全不是那时年轻气盛恣意妄为的模样,眉眼淡淡,转过身看向进谏的那人。
他们长篇大论,许久才引入正题,太子就不一样了,上来就开门见山,东宫属臣多年来鞠躬尽瘁未敢有一丝懈怠,洋洋洒洒,十几年前的事他如数家珍,最后说他倒不知有何处失职。
此话一出,东宫那些老臣们感动得无以复加,立刻就精神抖擞还起嘴来,据理力争证明太子圣明,他们自然不会有失职。
早朝毕竟时间有限,吵吵闹闹这么一耽搁,皇帝瞧着时候差不多了,让都差不多得了,别人还有事要奏呢。
只是下了朝,却让人叫住太子,让太子随他用个早膳。
太子看了他一眼,而后交代别人给东宫传话。
皇帝心想这有什么好交代的,步凝白是三岁小孩儿不成,一时半刻不见太子就要哭闹?
当然,眼下太子没有拒绝他,他也就心里想想,并不往外说。
只是太子虽然没有拒绝他,却也没多情愿,才坐下就道:“父皇有什么话要吩咐。”
听着,完全是听他说完就要抬脚回东宫的意思。
皇帝心里泛酸,叹息一声:“朕能有什么话要吩咐,朕看你面有倦色,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太子颔首:“昨夜太子妃恢复了记忆。”
原来如此,那也难怪昨夜半夜有动静。
只是皇帝又想到,步凝白既然恢复了记忆,那就相当于她从前做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心里就又不痛快,只是看看太子,到底没有说什么,只道:“渊儿当真认定了她?”
太子淡淡看着他,并不答话,意思很显然,问他还要说什么。
皇帝就又叹了一声:“渊儿既然为了她不愿纳良娣,可有想过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当年先皇后薨,皇帝几乎发疯,但他同样极度冷静,隐忍了三年,株了苏氏十族满门。彼时是皇帝登基后第一次显露出铁血冷酷,因并未过多牵连其他世族,不是要接二连三一门门拔除的意思,所以其他人并未过多忌惮。只是皇帝一怒,即使没有伏尸百万,也差不离了,所以没多久皇帝下旨不再选秀,其他人也只是变着法儿劝谏,最后察出皇帝劝不了,那也只能作罢,想着等过几年再说。这几年一过,太子就出来与他们作对了,焦头烂额不说,再提起选秀,皇帝要么压着要么拖着,奏折上去就没见过影儿,太子也管不了,渐渐也就管不了皇帝的后宫了。
如今世族渐显颓势,虽然逼迫不了太子,但有礼制在上,再则事关皇嗣,只怕朝中多数臣子,是不会轻易被糊弄的。
太子有独宠太子妃的心,只是事实也要考虑,很多事不是想就可以,就算天子,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子又如何能幸免呢?
他怕太子没有准备好后手,只凭真心,到时候又与朝臣硬碰硬,太子妃变成红颜祸水,将来,往后,甚至身后百年,后世万代,可怎生是好啊。
只是太子面不改色,道:“劳父皇费心,只是儿臣心中主意已定。”
皇帝分不清他是心意已定还是已经有了主意,如果有了主意,那又是什么主意,能不能万全。
思来想去,他再次叹息,望着太子,慢慢道:“朕近来颇感不适,想来是年岁上来,心力不继。”
太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皇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太子坐在一起,没什么政事,只是说这些寻常父子间的话。
他一时竟然感到心中安宁,絮絮道:“你走了之后,老三与小六就没让朕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朝事繁琐,朕也吃力,烦得只想把他们两个都丢出宫,只是老三也就罢了,朕一想,若是把小六丢出去,只怕你知道,来质问朕,所以忍下了……”
皇帝倒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着把小六丢出去,太子来质问他,那倒也不错,只是平白惹太子生气,也没见过他这样的爹。
皇帝近年来总是叹气,这会儿又叹息一声,说:“前两年太医就说,朕身体不好,心也好,肝也好,都要好好将养,如果能休养就更好了,只是两个小崽子也不知道体谅朕,朕这两年汤药不断,算是平平稳稳,不像你清姨,秋日一下雨就动不了。”
他看太子淡淡听着,心里已经很知足,道:“朕早有意令你监国,只是你当时不肯,眼下父皇委实想静静,行宫也好,哪里也好,让朕好生养养。”
说完,又道:“朕的年岁,在前朝历代的皇帝里边,也算是排得上的,继位二三十年,太太平平,都算不错了。”
他看着太子说:“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不必说,朕心中主意也定了。”
“过了这个年吧,朕已经挑了好日子,诏书备下了。”皇帝说完,心里头格外松快。
其实就像太子不一定愿意做太子一样,他心中也不一定愿意做皇帝。
当年兄弟们争得头破血流,他卡在中间,算躲得远了,结果谁成想,皇位落到了他头上。
这下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不是大侄儿小侄儿得了皇位必定要斩草除根,他原也不是不能让。
皇帝其实最讨厌看折子,随便糊弄糊弄得了,只是后来不看不行,太子委实年轻气盛,他不给太子撑腰怎么办?
皇帝有这个打算,也不是一日两日,现在说出来,也算了了一桩事,至于往后?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休养也好,做什么也好,或者什么都不做也好,他都够了……
.
赵潜回来的时候,不算特别早,但算算时候,她也许才起身。
所以他一进昭明殿,就准备往寝殿去,只是却被喊住了。
“殿下,你过来。”
赵潜心头一跳,凝白的声音,好像是从暖阁传来……?
他一步步去到暖阁,珠帘绕束,她就在那里,手上赫然是那破损了的藕色香兰小衣。
赵潜沉默片刻,抵拳轻咳了一声,“卿卿怎么在这里?”
凝白原来也没想来这里,毕竟即使昨日太子来过,这里的他的存在也很淡。
只是那只猫跑了进来,熟门熟路摇着尾巴就朝暖阁去了,凝白正好瞧见,就打算把这猫抱出来,免得它打碎了什么这个窑那个瓷的。她许久、许久、许久以前,跟杜鹃一起当差的时候,杜鹃就格外慎重地跟她着重嘱咐过,那些都是极贵、极贵的。
然后她一过去,就瞧见那猫跳到案几上,白爪爪推着绣球,显然,它应该是玩过的。
但不论是猫还是绣球,都不太重要。
那明明丢失了的藕色香兰小衣,正在暖阁中,搭在黄花梨如意花架上。
凝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她思索是不是见了鬼,但显然这不可能。
这件小衣,显然是被人搭在那里的,并且猫进暖阁,萍萍好像也看见了,却没有过来。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被吩咐过了,不准去暖阁。
而那个人,总不可能是凝白。
凝白一下就红透了脸,面红耳赤,他怎么拿她的小衣!!!
瞧着猫在跟绣球打滚,凝白居然做贼心虚一样,悄悄摸摸进了暖阁。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进来,甚至想当没看见,但若万一猫把绣球丢了,把那小衣抓过去呢?
再万一,要是被拖着带出去,那她还不如去死一死!
到了跟前,凝白原本都不好意思看,可是就是余光,还是注意到了好像破了!
他拿她的小衣干什么了!
定睛细看,都不止那一处破损,还不是被划破了口子的那种破,而是被磨破了似的!
凝白忍着羞耻拿下来,又感到手感不对,小衣的料子柔软,洗的时候都是轻轻的,现在却不像她其他小衣那样顺滑柔软了。
凝白感到匪夷所思,他该不会……还洗了吧……?!
凝白甚至都想象不出来太子挽袖掬水纡尊降贵洗帕子的场景,遑论是洗小衣?!
她甚至恍恍惚惚,怀疑是不是真的见了鬼。
但事实已经告诉她,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见鬼的。
她又低下眼,小衣被洗得微皱,虽然能看出来已经放轻力气,怕洗坏了。但还是……
凝白脸更红了,他洗得这么小心做什么?想神不知鬼不觉放回去?还是……想这小衣……别坏?
别坏的话,他又要拿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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