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小公子也终于能退出尴尬而丢人的处境,正欲一把将鞭子甩出来,岂料鞭子竟是软绵绵垂下,他才猛觉气力流失,霍然回头看向他爹。
凝白理也不理自说自话的江寂,看到这一幕,盈盈笑起来:“小公子,你的威风呢?”
“该不会是被好世祖家的什么东西,杀没了吧?”
北堂氏一行人有欲运功,俱是面色骤变,北堂少家主遽然厉喝:“唐詹!”
唐堡主嫌弃地离他远了些,掸掸衣袖,眼神都没给一个,兀自步下台阶,走向凝白他们。
在距离五步的时候,却转过头,看庭池对面的江寂,仿佛一切都十拿九稳了,很过来人地和蔼说:“江楼主,年少轻狂人之常情,只是莫要自满啊。”
说罢,陡然出手,庭池石栏轰然炸裂,吓得赵连城尖叫出声,只是江寂却刹那闪了过去,反手一弹,金丝直射唐堡主面门。
唐堡主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病孱又武功尽失的情况下还能留有一手,且极为精深,翻身一躲,金光在日头下闪过,闪耀又夺命。
这下是彻底开打,房顶上的杀手一跃而下,与唐家堡众人缠斗起来。
凝白扶着太子,团子乖乖跟在身边,只是一顿,她又转过头,“圣女,我们先远离这里。”
楚碧水眼眸一亮,竟比那金光还耀眼,点点头,柔声说:“好。”
赵连城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只想拔腿就跑,可是到处都是厮杀,她哪里都不敢跑,忍着眼泪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着李九涯,踉踉跄跄跟在凝白后面。
凝白又转回来,瞄准了他们原先站的地方,这院子有古怪,原先那里,就没事。
只是才走出一步,她反被揽住,“别怕,我在。”
耳边金戈铮然,凝白控制不住地一颤,却摇摇头,环住他腰身,两个人依偎扶持,团子牵着娘亲衣角。
才走出几步,外面忽然有人连滚带爬来报:“堡主!不好了!外面被官兵围住了!”
如果江寂没来,一切就都正正好。
唐堡主闻言,翻身躲过飞射金线,霍然看向他们,冷笑:“圣女休想逃!”
话音落下,他指间霎时弹出一物,却是直直朝凝白而去!
江寂目眦欲裂,金线回绕,却已是来不及!
楚碧水余光得见,陡然变色,想也没想震然出手,却也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凝白被她的情郎拥住抱转,以身相护。
赵潜脖颈一疼,随即感到什么东西一下化了进去,他低下眼,映入凝白惊惶的眸,“殿下!”
他勉力探手摸去,温热缕缕,指尖鲜红,是他的血。
凝白惊恐地看着太子脖颈那个细小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来,细细一痕,却直流至她雪白纤细的颈子。
她骤然回头,厉声吼,“你做了什么!”
那么小的伤口,怎么可能会这样诡异流血!
唐堡主千算万算没算到还能出岔子,到了这一步,他也再没顾忌了,皱纹都狠厉:“哦,步姑娘问那个啊,那是蛊虫入身,难免有些异样。”
他说:“老朽奉劝这位贵人下令撤兵,要快一些,不然就算解蛊,也来不及了。”
没伤到凝白,反而伤到了那个该死的男人,江寂心中不能用痛快来形容,金线回袖,他浅笑着说:“阿凝,他活不了了,同我回去吧。”
“你闭嘴!”凝白含泪吼他。
她拿出帕子,想给太子擦去源源不断的血迹,可是手总是抖,大滴大滴的泪珠掉上去,一瞬晕染开。
太子忽然握住她纤细手腕,语气很温柔,“他不会事先针对你,但既然对你出手,所用之蛊一定是与楚碧水有关。”
就在这一瞬间,唐堡主骤然间再次出手,这次是朝楚碧水而去,楚碧水断然一掌,吐血的同时,那东西化为齑粉,灰飞烟灭。
“关于蛊,我只听说过同心蛊与子母蛊,他既然是对你出手,用的也许是子母蛊,子亡则母丧。”太子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凝白已经能听出来他有所隐忍,气息微断,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他停了片刻,继续说道:“但是如今子蛊在我体内,无法牵制母蛊,这种情况我不清楚,只是母子分离,解无法解。”
唐詹一定是事先准备了子母蛊与另外一种蛊,打算拿子母蛊来骗楚碧水,用轻尘来牵制于她,实际上是要给楚碧水下另外一种。
但现在,子蛊在赵潜体内,母蛊无去处,其实根本没法解。
赵潜想擦去她眼泪,只是抬起手,上面鲜血缕缕,于是慢慢换了另一只,指腹抚过她眼尾,湿漉漉一片。
“哭什么。”他隐隐叹息。
凝白哭得更厉害了。
团子茫然地看着爹爹娘亲手上的血,流下眼泪,“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江寂远远见着这一幕,心情极佳,孽种死不死的,还不是他动动手指头的事。
他就笑着对唐堡主说:“多谢堡主出手相助。”
唐堡主脸色阴沉,他机关算尽,却意外频出,现在官兵围截,还折了贵人在这里,最重要的是,没能牵制住楚碧水。
但好在,他还有余力可以动手,楚碧水却未必还能再出一掌。
他看了眼江寂,又看了眼北堂氏一行人,比起来,还是江寂更适合嫁祸,只要把他杀了,等这贵人一咽气,就说是被江寂杀的,死无对证。
在应付官兵之前,楚碧水这对母女,还有李九涯,并一个孩子,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下一瞬,他就再次对江寂出手,江寂并不畏惧,噙着笑从容接招。
楚碧水五脏六腑痛燃,经脉逆行,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苗头,她看着凝白,硬生生卸下了所有的力,徒然一软。
不能走火入魔,否则,一定会误伤凝白。
凝白与赵潜相互扶持,一步步走向廊亭,团子抹着泪儿亦步亦趋跟着。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团子哭唧唧固执地问。
赵潜温和地看着他:“爹爹受伤了,不要紧。”
团子才不信,不要紧的话,娘亲怎么会哭呢?
“娘亲是害怕,怕爹爹疼。”他顿了片刻,才说,“不信你问娘亲。”
凝白潸然泪下,点点头,喉头酸涩,一句话也哄不了团子了,一张口,只怕便泄出哭声。
赵连城与李九涯在廊亭里坐下,朝他们看去,赵潜在廊下,倚着雕花木栏,没有平日的端然,乍一看,闲散放松,仿佛不是快死了,而是携妻带子出游,于此小歇片刻。
只道寻常的一幕。
然而赵潜颈间依旧在不断流血,细细的,一点点涌。
他看着凝白,凤眸温柔,“到我身边来。”
凝白泪眼婆娑,到了他身边,被他轻轻揽进怀里。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他轻声说。
凝白无声泪流,赵潜察觉到她几不可察点头,毛茸茸的脑袋轻蹭在下颌,柔软极了。
染着血的手取出一枚幽幽淡青的手绳,温柔嗓音低低的,缱绻极了,“编平安扣时,你心中在想什么。”
凝白朦胧泪眼里看着那枚手绳,那是她这辈子最软弱惶惶的时刻,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那个人远在千里之外,生死不知。
她开口,泫然难抑,哭声颤抖,“想我的夫君要平安回来,完好无损回到我身边。”
凤眸刹那间得有慰籍,他满足地喟叹:“果然同我想的一样。”
修长手指虚拢着手绳,牵住她的手。
“为我戴上,好不好?”
细细手指轻轻发颤,从他掌心取过染了血的幽青手绳,戴到他手腕,正正好。
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轻放在身前,远处兵戈声声,他们之间绵长安静。
血开始涌得多了,赵潜面色微微发白,却含笑徐徐问:“卿卿是何时欢喜夫君的呢?”
凝白无声泪流。
“嗯?”
“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
“夫君是很俊俏的郎君。”
赵潜微微讶然,却也很高兴,“是么,原来卿卿喜欢俊俏的。”
“不是。”她闭了闭眼睛,说,“只喜欢灵渊哥哥。”
赵潜愚笨,一向分不出她的真心谎言,但现在,他想,他是能辨出来的了。
他心中甚怜,他的卿卿抛夫弃子,一定痛苦煎熬,伤心坏了。
于是他说:“别再喜欢了。”
停了好一会儿,衣襟湿润,但他还是语调平缓,很温柔说:“离开之后,你若想将团子带在身边,我手书一封,你带进宫给他们。还有你的师父,我也手书一封,也带给他们。”
“你若无力照顾团子,那就将他送回去,清姨会好好照顾他,你想他,常去看看就好。”
凝白想让他别说了,没一个字她想听的,可是他又说:“还有一些事,我需要写下来,劳你带进宫。”
凝白要去给他找纸笔,可是他轻轻扣着她的手。
赵连城红着眼圈儿期期艾艾送上纸笔,说:“太子哥哥,给。”
凝白接过来,纸上面有一些对勾一些叉,还有一些正字,歪七扭八。
她抽掉这一张,别过脸,把浸满血的帕子捧在手里,细毛在纸上轻划,一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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